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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奪命電郵(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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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小孩
媚


文章數 : 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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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 衣索迷及亞附近的馬拉灣僕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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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主題: 奪命電郵(轉)   奪命電郵(轉) Icon_minitime1周日 6月 28, 2009 11:31 am

一封來自虛擬空間的電郵,揭開了真實人性的序幕,但是,真實常常是以生命作為代價的。。。

(一)

  月幕下的大學校園裡,蟲鳴鳥棲,樹影幽幽,一片靜瑟。

  畢業前夕,分離在即,這使得燈光通明的一間間學生宿舍裡盛不下濃濃的離愁別緒,溢了出來,飄過樹影,散至夜空。

  「我們還喝嗎?」程海臉上的紅暈在他黝黑的膚色摻和下,紅得泛紫,紅得深沉,濃眉下的細眼睛此時更是分不清似睜似閉,豐滿厚實的嘴唇好像沒動,幾個字直接就從滾動的喉結裡溜了出來。

  在程海的這句話之前房間裡已經靜寂了好久,他旁邊的何薔在仰首盯著墻上的一幅字出神,那是一個「舞」字,上邊的一撇像一個高昂的頭,中間一橫是兩條努力伸展的手,左下角的「夕」字如同一條曲起往後勾的腿,最後的一豎由粗漸細,長長地拖下來直至勢盡,活脫脫一條踮起的美腿。整個字一氣呵成,乍一看,正如一位孤獨的舞者,或是一隻驕傲的天鵝,嚮往著自由的天空,欲展翅而索群。。。何薔知道這個字是李祖為吳小媛寫的,然而,她也知道,只有自己讀懂了這個字。

  吳小媛挨著何薔而坐,不過她的頭卻是低垂的,怔怔地望著手裡把玩的酒杯,其實那本來也不是酒杯,只不過是桌上四個杯子中它最象酒杯而已,因為只有它是透明玻璃的。另外三隻杯子瓷的是程海的,紅色塑料的是何薔的,不銹鋼保溫杯是李祖的,而中間那支紅酒瓶子此時是空的。

  「當然,今日一醉,他日無期,下次再聚也許我們都拖兒帶女了,呵呵,你們等等,我下去買,」李祖站起來,轉身從床上揪過長褲,掏出錢包就走出門。

  「我和你一起去,」吳小媛也站了起來,甩甩長髮,扭著舞蹈表演般的步子追上去一把挽住李祖的胳膊。

  程海看了看他們出去的背影,轉頭說:「何薔,你真的決定和我一起回洛陽嗎?」

  何薔對他展開了一個微笑,這便是程海夜夜夢裡相伴的微笑,「怎麼,你不想我去嗎?」

  「當然不是,當然不是,嘿嘿,」程海臉上的紫紅色更加深沉了起來,他本不善言辭,更是不常激動,不過,何薔看得出,他現在有點激動,因為他在拿著早已空了的杯子往嘴裡送酒,發現酒沒有,趕緊放下杯子,杯子沒放穩,咣噹一聲掉在了地上,卻忘了撿,無助又慌亂地看著何薔,何薔好氣兼好笑,只好幫他撿了杯子。

  大學四年,一個人一輩子最黃金的年代,也是最青黃不接的時期,稚嫩的臉上常常有滿口的治世金言,莽撞好奇的騷動中不時是無奈的羞澀。這時間,每一次的激動都刻骨銘心,每一段的友情都純潔真摯,雖然它們看起來似乎並不那麼真實,比如中文系高才生李祖唯一的摯友竟然是學計算機理論的程海,如果說藝術系的吳小媛愛上李祖是郎才女貌,那麼和李祖同是中文系的何薔和程海是什麼呢?用何薔的話說是文理互補,終成方圓。

  李祖一下子提了兩瓶紅酒回來了,吳小媛手裡還捧了亂七八糟的瓜子果脯花生米。氣氛又重新熱鬧起來,剛才的離別傷感彷彿從未在這個屋子存在過,年輕總是善變和善忘。

  「來,祝我們友誼地久天長,」李祖先舉杯。

  「不管天涯海角,」吳小媛也興奮地舉杯。

  「哪怕白天黑夜,」何薔搶先說完,歪著頭看著程海,她故意留了個難題給他,看他如何把這話說圓了,還必須是四字帶著「天」字的。

  程海漲紅了本來就深紅的臉,慢慢舉了杯搜腸刮肚地憋出一句:「我們天。。。天。。。天天想念。」

  「哈哈哈。。。」一陣大笑後,李祖說:「好你個程海,就你厲害,一下兩個天字,你要喝兩杯。」

  「喝就喝,」程海喝酒從不含糊,連乾兩杯。

  「我們真的會天長地久嗎?」吳小媛突然幽幽地吐出一句。

  氣氛彷彿看得見似的又灰了起來,李祖盯了吳小媛一眼,「當然會,除非你一心想改嫁,把我陰謀掐死,否則你不天長也得天長,」說完伸出去攬她脖子,吳小媛把頭一縮,快速伸手去捅了一下李祖的肚子,兩人你來我往又玩開了。
  何薔和程海對這一幕早已習以為常視而不見,不過此時程海似乎是受了酒精的催化,把手在桌子低下偷偷伸過去想握何薔的手,就在快碰到的一剎那間,何薔舉起了手,大聲說:「我們玩個遊戲吧。」

  大家望向何薔,這讓她有點不好意思,「現在不是很多人在玩連鎖信嗎?我們也弄個連鎖信,然後每人發十封,但不能發給我們當中的四個人,如果在畢業前,我們又都收到了轉回來的信,那說明我們就會友誼天長地久。」

「那要是轉不回來呢?」吳小媛不無擔心地說,她常常收到這樣的信,但她根本就不會從她這兒轉出去,她覺得這很無聊。

  「這個。。。這個。。。總有一天會轉回來的。」何薔信心明顯不足地說。

  「要不這樣,如果是畢業以後再轉回來,那我們就在全部人都收到了轉回來的信時,再一起聚會,不管人在哪裡,好不好?」李祖說出自己的想法,他的建議得到了一致同意,於是,他們開始商量連鎖信的內容。

  「必須讓收到的人都肯定會轉出去才行。」

  「對,我們的內容必須讓人不能拒絕。」

  「讓程海設個自動轉發的程序藏在裡面吧。」

  「不好,我們的目的是讓天意決定我們的友誼,所以要讓別人心甘情願轉發才行。」

  「還是要在內容上想辦法。」

  「來點溫情的吧,讓人感動之餘就轉給別人分享。」

  「不好不好,現在容易受感動的人越來越少了,而且這樣的連鎖信太濫了。」

  「要不來個嚇人的,讓人不敢不給我轉發,不然就讓他永遠疑神疑鬼。」

  「這個方法有點損,不過似乎是個好辦法。」

  「我同意。」

  「我也同意。」

  於是,當天晚上,一封恐嚇型的連鎖電郵信件就在這個屋子程海的電腦上完成了。主題是「你害怕嗎?」

  信件內容是一張動態圖片。動態圖片是程海弄的,他先下載了一張全是深褐色咖啡豆的靜態圖,右下角打上醒目的一行白色小字,「三秒找出人頭來,算你厲害!」,然後再從網上找一張恐怖嚇人的鬼臉圖片,為了讓驚嚇效果更強烈,還用編輯軟件加深了顏色對比度。最後親自做了一張和前兩張相同大小的圖片,溫馨的粉紅底色,由李祖起稿寫上一段文字:

  「嚇到你了嗎?不過我還想告訴不幸的你,在看到這行字時,你已經中了隱藏在圖片裡的詛咒,你會在以後的日子裡不斷看到那張鬼臉,並會出現幻覺,在你的幻覺中,你本性裡最殘暴和真實的部分會表露無遺,讓你無所遁形和立足社會。。。當然我們並無心要加害於素不相識的你,所以我一定會在最後告訴你破解的方法。方法就是:把這封信原封不動地發給十個人!很簡單吧,不錯,就像你中詛咒一樣的簡單。快點行動吧,不然你就會成為世界上最簡單的人了。。。」

  程海運行了一個動畫軟件,把咖啡豆的圖片作為首張,時間線拉到第三秒的位置,插入鬼臉圖片,鬼臉圖片後一秒插入第三張文字圖片,並在最後停止時間線,不重複播放。很簡單的一個動態圖片便完成了,最後程海把圖片保存成GIF格式,為的是不讓別人可以修改它。

  完成信件後,他們首先在電腦上試運行了一次,雖然事先知道內容,但當鬼臉突然跳出來的一剎那,吳小媛還是尖叫了一聲,何薔也感到心突然跳得快了些。

  「這樣會不會嚇死人的?」吳小媛心有餘悸地問。

  「不至於吧。」

  「但這樣是不是真的有效呢?」

  「我想就算人家不信我們說的鬼話,也會覺得好玩,自己被嚇了也會迫不及待去嚇嚇人。」李祖似乎很有把握地說,他對自己起草的文字很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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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主題: 回復: 奪命電郵(轉)   奪命電郵(轉) Icon_minitime1周日 6月 28, 2009 11:36 am

(二)

  「那後來呢?」荃荃聽得入了神,她沒想到同事了兩年,平時不聲不響的何薔還有這一段有趣的經歷,「後來你們都收到轉回來的信了嗎?」

  何薔黯然地輕輕搖頭,「後來我們就都寄了十封信出去,不過一直都沒有收到轉回來的信。」

  「到現在都沒有嗎?」荃荃又問,雖然整個編輯部就她們倆要好,可是她還是第一次聽何薔一下子說這麼多話的,可能是要離開了的緣故吧。

  「荃荃,謝謝你為我送別,唉,一晃兩年,又到離別的時候了,我們喝一杯吧。」何薔幽幽地說。

  「你到深圳後就可以見到你那兩個大學同學了吧,應該高興的,」荃荃舉杯和何薔輕輕碰了一下。

  「我是挺高興的,沒想到轉了兩年,信沒轉回來,人倒是又轉一塊了,這也算是緣份吧。」

  「真羨慕你,一結婚又遠走高飛,咦——對了,程海一會來接你嗎?」

  「不來吧,他今天也是同事給他送行,指不定什麼時候回來呢,明天還是早機,怕他又喝醉了。」

  「不會吧,程海人挺老實本份的,又是新婚,他哪捨得晚歸啊,嘻嘻。。。」
 「去去去,」何薔笑著推了她一把,「對了荃荃,要是那邊有好機會,我也叫你過來吧,好過在內地半死不活的,你還年青,人又漂亮,到了那邊釣個金龜婿回來。”

  “好啊好啊,”荃荃作心急狀。

  “瞧你急的,哈哈。。。”

  深圳黃田機場,程海一臉疲憊拖著一個大大的旅行箱走在前面,也許是昨夜的宿醉未醒,讓他的小眼睛瞇得更緊了,走出接機口時活像在夢游。何薔則挎個小坤包不緊不慢在后面走著,眼睛不時東張西望,她知道這時候李祖也肯定在接機口尋找他們。

  “嗨——”冷不丁的李祖冒了出來,從側背的地方猛拍了一下程海的肩膀,一下就把程海的睡意拍到九宵云外。

  “嚇死我了,你從哪冒出來的?”程海余悸未消地說。

  “哈哈,你老婆呢?”李祖張望著。

  “嗨——在這兒呢,”何薔突然在他身后也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李祖也是嚇了一小跳,急忙轉身一看,何薔正站在后面笑吟吟地看著她,兩年不見,身材豐滿了不少,頭發也剪成了清爽的齊耳碎發,最大的不同是戴起了一副秀氣的無框近視眼鏡,把一個書卷才女氣質表現得淋漓盡致。李祖呆了一下,立刻裝模作樣地板起了一副疑惑的臉孔轉頭對程海說:“你什么時候換老婆了?電話上不是說你和何薔結婚的嗎?”

  “這。。。這就是何薔啊,”程海一時沒轉過彎來。

  李祖忍住笑又看看何薔說:“這是何薔?我以為是居里夫人呢,哈哈。。。”

  何薔和反應過來的程海也跟著笑了起來。

  李祖開車先把他倆接到他為他們先租好的住處,一路上三人搶著打聽各自的近況,不時李祖會插些笑話讓車內氣氛更加熱烈。

  “小媛在家準備晚餐呢,一會我先讓你們看看新家,衣服一搬進去就可以安居樂業,連碗筷油鹽醬醋小媛都給你們準備好了,然后再去我家,我們今晚得好好聚聚,好久沒這么高興過了。”

  “有小媛在你還有什么不高興的?”坐在旁邊的程海笑著問。

  “那不同的,那不同的,”李祖回答,不經意地從后視鏡快速瞄了一眼坐后排的何薔,他看到何薔也正在定定地望著后視鏡,這使他握方向盤的手震了一下,車子輕輕一晃。

  “小心小心,”程海驚呼。

  李祖很快又恢復了常態,堆起笑容說:“程海,你工作那邊我和老總說好了,先緩兩天再去報到,我要帶你們好好在深圳玩兩天。”

  “這也好,我還是第一次來深圳,也想看看特區到倒有啥特別的。”程海憨憨笑道,兩眼不時興奮地望向車窗外迅速倒退的高樓。

  “謝謝你,李祖,”一直靜靜坐在后面的何薔這時突然說。

  李祖怔了一下,“謝——謝什么?兩年不見,和我也客氣了,嘿嘿。”

  看來李祖和吳小媛的確為他們的到來花了不少心思,租的兩房一廳是在一個幽靜的小區,床桌椅沙發電視衣柜樣樣俱全,里面日常需要用的用具幾乎無一遺漏,連衛生間的卷紙也靜靜地掛地墻上,還貼著標簽的毛巾和牙刷全都各司其位等待主人的到來。

  程海站在客廳中間,眼前的一切雖然陌生,但卻讓他感受到濃濃的情義,一時間,他感到鼻子開始發酸,抬頭看了看李祖,兩年不見,李祖變了不少,人瘦了也黑了,卻顯得更加精干,光鮮的外表依然沒有扯遠他們的距離,他覺得還是那個大學的李祖,一個聰明幽默、才華橫溢、重情重義的李祖。

  “真的謝謝你,還有小媛,”程海真誠地說。

  “看看,你們兩公婆今天倒底干嘛,好象非要和我扯得生疏才高興似的,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們了?”說完和程海相視一笑。

  何薔仔細地看了一遍新居,然后動作麻利地擺放好衣服,走出廳里來,“我們走吧,我急著想見小媛了。”

  “等等,來,這是鑰匙,從現在開始,我正式移交完畢了,這房子我已經交了半年租金,半年后程海估計也就買房了,他的本事我信得過,不然我也不會把你們千里迢迢哄過來。”說著用力拍拍程海厚實的肩膀,看著他堅定地點點頭。

  吳小媛在陽臺上望穿秋水般看到李祖的車開到家門口時,大呼小叫地飛奔下去,抱著何薔又笑又跳。兩人就在樓下笑著跳著,不一會,眼淚都跳了出來。

  “好了好了,丟人,”李祖拍著吳小媛的背說,“上去家里再哭個夠吧,何薔坐了半天飛機了,一見面還折騰人家。”

  吳小媛早做好了一桌豐盛的海鮮大餐,三瓶紅酒也端端正正擺放在一邊,四人一進屋就在餐桌上就坐。

  “來,啥也別說,第一杯,接風酒,干了,”李祖先干為敬,大家都一一干完,吳小媛拿起酒瓶給大家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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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杯,洗塵,」李祖說完又喝下第二杯,大家無言盡酒。

  「這第三杯嘛,要說的太多了,乾脆我一下子說完好了,祝你們倆白頭偕老,程海早日發達,何薔早生貴子。。。祝我們友誼地久天長。。。」李祖站了起來。

  吳小媛也站了起來,「不管天涯海角。」

  何薔站了起來趕緊說:「哪怕白天黑夜。」

  程海也站起毫不含糊地說:「天天想念。」

  哈哈哈。。。桌上人全都暢快笑了起來。

  「程海,你錯了,要罰酒,」李祖笑著說。

  「我怎麼錯了?上次不是這麼說的嗎?」程海納悶地看著李祖。

  「上次是離別,所以要想念,今天是重逢,你還想念啥啊?」

  「哦,對對對,」程海拍著腦袋恍然大悟地說:「那就改為天天見面。」

  全桌人又了一陣大笑。

  李祖說:「還是兩個天,還得喝兩杯。」

  吳小媛不停地給何薔夾這夾那,搞得何薔手忙腳亂,偶爾尷尬地看看程海,然而程海也在埋頭撬螃蟹,好在李祖留意到了何薔的尷尬,不時故意找吳小媛說話,緩解何薔的困境。李祖和程海一邊喝酒一邊聊著天南地北,不過基本上是李祖在說,程海不時來個總結。幾個小時一眨眼就過去了,吳小媛在廚房切好了水果端了上來,李祖這時候說:「你們猜我今天遇到了件什麼事?」

  三人都用等待的眼神看著李祖。

  「你們說這是不是天意,今天早上,我回了一下辦公室,一開電腦就收到一封信,你們猜是什麼信?」

  大家還是沒說話,等待著他往下說。

  「就是我們畢業時弄的那個連鎖信,一看到主題欄裡的『你害怕嗎』四個字,我都呆了,趕緊點開了看,果然是我們弄的那封,還是那個圖片,裡面的字也一字不差。當時我就想,難道真是天意,知道我們今天要聚會了?」李祖含笑看著他們三個說。

  「是真的嗎?」吳小媛問。

  「當然,我幹嘛要說這個哄你們啊,可惜只是我一個人收到,要是你們也收到那就太好了,起碼實踐了我們當初的願望。」李祖道。

  何薔腦海裡馬上浮現了那個動態圖片,一想到那張悚人鬼臉時,心莫名其妙突突跳了幾下,偷偷望了一眼興高采烈的李祖。

  程海卻是跟著興奮起來,「看來我們的良好願望總算沒有落空,人也重聚了,信也轉回主人家了,呵呵,李祖,我們來慶祝一杯。」李祖也高興地和他碰了一杯。

  不知不覺夜已深,何薔幫吳小媛收拾完後就準備回去,李祖叫吳小媛給他取件外套要送他倆回家。

  由於都還在興頭上,李祖特意載著他們兜了一圈市區,帶他們游了一遍深圳的夜景。回到他們樓下時,李祖叮囑了一下明天遊玩的時間後就開車走了。

  回到新家來,程海和何薔一時還不太適應,忙著拆洗涮用具的包裝。

  「何薔,你先洗澡吧,累了一天了,我湮沒了,下去買包煙,鑰匙在哪?」程海拍著口袋問。

  「你知道在哪買嗎?」何薔問。

  「找找唄,剛才車進來時,我看到小區門口有家小賣部還沒關門。」

  「鑰匙在桌子上,你自己要記住門牌啊,別出去了找不回來。」

  「哎,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程海說著拿了鑰匙就出去了。

  李祖在小區的車道上剛開到拐彎口時,突然前面閃出一輛車,對方開著遠燈,猛然調轉的車燈一下子晃了過來,李祖感覺眼睛一花,趕緊閉上,就在這時候,眼前閃過一張奇怪的臉,馬上又消失了。李祖再睜開眼的時候,剛才那部車已經從他身邊滑過,他卻還想著那才閃過的臉,那不像是一個人的臉,似乎有點眼熟,卻因為太快記不起來了,於是,他又閉上了眼。。。

  那張臉又閃了出來,並且看著他在笑,這下李祖看清楚了,是它,沒錯,連鎖信上的鬼臉!不過它卻是活的,掛著血跡的嘴角露出陰鬱的冷笑,幽幽泛著藍光的眼睛正死死盯著他看。。。李祖急忙睜開眼,鬼臉不見了,這時他耳邊突然響起一聲接一聲沉重的喘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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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李祖和吳小媛剛剛睡下沒多久,就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電話是何薔打來的,接通後她還在喘著大氣,一句完整的話說了半天也說不出來。不過當李祖弄懂她的意思時,馬上從床上躍了起來,迅速找衣服穿上。

  「怎麼了?」吳小媛睡眼惺忪地問。

  「程海 出事了,被送到了醫院。」李祖一邊穿衣一邊急促地說。

  「啊?」吳小媛一聽睡意也跑了,趕緊爬了起來,「等等,我也一起去。」

  李祖和吳小媛在醫院急診室的門口找到了何薔,她身邊還站了一些小區保安和兩位警察。

  看到臉色蒼白,雙眼紅腫還在不停抽泣的何薔,李祖趕緊走上前去,伸手抱過她的雙肩,輕聲安慰:「別傷心,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李祖的這個舉動讓吳小媛愣了一下,然後她很快走上前去,也伸手去抱過何薔的肩膀,很自然地卸開了李祖放在何薔肩膀上的手。

  李祖走到保安和警察面前,詢問程海出事的情況,一個保安搶先說:「是我先發現的,我上夜班一般是半小時巡視一次,走到一個樓下時就看到倒在地上的傷者,一動不動趴在地上,渾身是血,我趕緊呼來同事們,一起送他進了醫院,然後就報警,在路上傷者已經昏迷,我們是從他手裡緊緊抓著的鑰匙上看到貼著的房間號碼才找到家屬的。。。」

  聽完保安一口氣的述說,李祖轉向那兩個警察問:「有什麼線索嗎?是不是搶劫?」

  其中一個較年長的警察看了一眼李祖問:「請問你是——」

  「哦,我是程海在深圳的唯一朋友,我叫李祖,他今天才剛剛到這裡,不會有什麼仇家的,肯定搶劫。」說完兩人禮貌性握了一下手。

  「我是肖東,這位是小陳,我們是轄區派出所的,你說你是傷者唯一的朋友,而且他今天剛到深圳,是嗎?」

  「是的。」

  「這樣吧,我們到那邊作個筆錄,因為目前我們對傷者還一無所知。」

  「好。」李祖點頭同意。

  肖東找到值班護士,要了一個沒人的門診室,三人走了進去。

  「李先生,你可不可以先給我們簡單介紹一下傷者的基本情況。」

  「當然可以,他叫程海,是我大學同學,今天剛從洛陽飛到深圳,剛才那位女士叫何薔,是他妻子,一起過來的,」李祖把程海的基本情況很快地向兩位警察作了介紹,小陳在一旁記錄著,肖東則很認真地聽,一邊不停抽著煙。

  「基本上就是這樣了,」李祖說完看著肖東。

  「李先生,我們剛才簡單勘察了一下現場,並詢問過傷者。。。啊。。。程海的妻子,程海當時身上只帶了少量的現金,並且也沒有丟失,他手上的手錶都還在,再說從程海的傷勢來看,似乎都並不像單純的搶劫這麼簡單,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材料分析,這是一宗典型的襲擊案件,襲擊者的目的很明顯,想致程海於死地!」最後一句肖東明顯加重了語氣。

  「啊——」李祖聽到這兒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你說的是真的?不可能啊。」

  「為什麼不可能?」肖東馬上追問。

  「程海這人老實巴交,平時連屁也不放多一個的人,怎會有仇家?再說就算有,那麼他一直生活在洛陽,今天才到的深圳,仇家不會這麼快就跟到這兒來襲擊他吧,為什麼不在洛陽就襲擊他呢?」李祖一邊梳理著頭緒,一邊說。

  「按正常推理,有兩種可能,一是仇家在洛陽不好下手,只好一路跟到了深圳再動手,二是他的仇家根本就是在深圳,程海一到他就迫不及待地動手了。」肖東慢條斯裡地分析道。

  李祖聽了這有條有理的分析也不禁點頭同意,「是誰和程海有這麼深的仇恨呢?要說從洛陽跟蹤而來吧,那也太可怕了,我是從機場開車把他們直接接回來的,這也讓人跟到,真是可怕,可怕。。。」李祖搖頭表示不相信,「如果那個兇手根本就在深圳,那更可怕了。」

  「為什麼?」

  「程海住的房子是我在半個月前租好的,一直只有我和妻子吳小媛知道,這麼說,那個兇手連我也在跟蹤?太可怕了。。。」李祖越想越感到後怕。
 「呵呵,這也還只是我們的推測,破案的程序就是提出假設,再一一去推翻它,直到有推不翻的假設出來,那麼多半就是真相了。不過兇手也許平時並沒有跟蹤你,因為他不需要這麼麻煩,仇殺案的兇手肯定是認識受害者的,不然怎會有仇呢?那麼他很容易可以知道程海來深圳的日期,然後到機場開始跟一下你們,這很容易辦到。」

  「可是,我明明是送他們到了樓下,看到他們上了樓的啊,程海怎麼會又走了下來呢?」

  「哦,這個我問過他妻子了,程海說下去買煙。」

  「兇手知道程海要下樓?」李祖弄糊塗了。

  肖東搖搖頭,「這當然不可能,可能的是兇手本要上樓去的,沒想到在樓下碰到了,於是就下手,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不然很可能連他妻子也一起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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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祖又是倒吸一口氣,不停搖頭表示不可思議。

  作完筆錄,三人走回到急診室門口,程海還在裡面緊張地搶救著。
小區保安員已經走了,空蕩蕩的走廊裡只有何薔和吳小媛孤零零坐著。
李祖望了一眼急診室門上燈箱亮著的「手術中」三個字,心情沉重地坐到何薔身邊,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只好嘆氣。
這時候他更多想到的是自責,也許自己叫程海來是害了他,沒想到他一來深圳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肖東和小陳輕言安慰了何薔兩句就告辭了。走出門口的時候,小陳問肖東:「肖隊,你真認為這是一宗仇殺嗎?」

  肖東看了一眼這個新丁,對他的好學多問似乎很滿意,「直覺告訴我,這更像是一宗情殺!」

  「情殺?」小陳睜大了眼睛,非常驚訝:「為什麼?」

  「呵呵,小陳啊,幹我們刑警這行,心一定要細,眼一定要尖,很多蛛絲馬跡常常就是在我們的不經意間溜走的,再狡猾的罪犯他首先也是一個人,是人就會有不自覺的本性流露,不過那常常是很短暫的,不夠心細眼尖的話,就算我們面對著罪犯也會忽略掉。」

  「面對罪犯?你是說李祖有嫌疑?」小陳更加疑惑了,「雖然學校教過我們,受害者周圍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兇手,只是這個李祖我怎麼看怎麼不像啊,他的表現非常正常。」

  「呵呵,小陳啊,你說得沒錯,可是我們不單在面對面時要留意,旁觀時候更是要仔細留意,你沒有留意到李祖剛剛來到的時候有個不正常的表現嗎?」

  小陳仔細在腦海裡重演了一遍剛才的情形,然後看著肖東茫然搖搖頭。

  「李祖剛進來的時候,看到傷心的何薔,很自然地走過去抱住了她的肩膀,全然不顧自己妻子在旁邊,那種關切舉動和眼神明顯過於親密,這有點不正常。」

  小陳點點頭,肖東繼續說:「如果這只是我個人的感覺的話,那麼後來李祖妻子的舉動就更加證實了我的感覺,她很快走過來在另一側抱住了何薔的肩膀,這個動作有個細節,就是同時把李祖搭在何薔肩膀上的手卸了下來,這是一個妻子在醋意中本能的表現。」

  小陳聽得入了神,這時臉上情不自禁寫滿了驚愕和佩服。

  「不過——」小陳又問,「要是李祖是兇手的話,為什麼他剛才的話裡一再說程海在深圳沒有熟人,只有他一個,那樣不是主動讓我們縮小調查目標嗎?他怎麼會那麼笨?他完全可以不說這樣的話,程海在深圳還有其它同學朋友也不奇怪啊。」

  「這個我也注意到了,李祖的嫌疑只是我的一個推測,也未必就認定了他,再說如果真是他,我反而不解了,他就算是為情,也不至於要動殺機啊,就算要動殺機吧,那也不必費這麼大的周折,幫程海找好工作,從洛陽哄過來,不急不慢很有預謀的樣子,再在接來的當天就動手,又好像很著急,唉,真是想不通,想不通。」肖東邊說邊不停搖頭。

  「肖隊,你又把自己推翻了,呵呵,」小陳打趣道。

  「人民警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嘛。」

  「那我們還要調查李祖嗎?」

  「當然,我們的工作就是幫每一個嫌疑人洗脫嫌疑,實在洗不脫的,那就是兇手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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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天亮時分,李祖出去便利店買了幾瓶水剛剛回來,手術室的門就打開了,先出來的是主治醫生。三人急忙迎了上去。

  「醫生,傷者怎麼樣了,怎麼樣了?」三人異口同聲焦急地問。

  主治醫生似乎見慣這樣的場面,慢慢摘下口罩,用疲憊的眼神看了一眼圍上來的家屬說:「現在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只是傷者腦部受了強烈震盪,一直處在深度昏迷狀態,暫還不會醒來。」

  「你是說——」何薔驚呼。

  醫生點點頭,「不錯,很可能成為植物人,不過你放心,我們會想辦法的。」

  何薔一聽完身體搖晃了一下,差點跌倒,旁邊的李祖趕緊扶住了她。

  「何薔,你放心,不管多少錢我都要把程海救醒,程海會沒事的,」李祖輕聲安慰道。吳小媛在一旁站著沒動,冷眼看著李祖對何薔的柔聲呵護。

  李祖接著去辦好了入院手續,給程海要了一間獨立病房,何薔說什麼也不肯回去,她要在病房裡陪著程海,李祖只好由她,和吳小媛一起安慰了她幾句後就先行回家了。

  回到家裡已是上午九點多鐘,李祖給自己公司去了個電話交待完了準備睡覺,這時從衛生間洗完澡出來的吳小媛突然說:「李祖,你的外套呢?」

李祖呵欠連聲地說:「你找找吧,我也不知道,不在家裡就是在車上。」

  吳小媛一邊用大浴巾抹著濕漉漉的頭髮,一邊看也不看李祖,口氣淡淡地說:「家裡沒有,車上我剛才留意了,也沒有。」

  李祖吃了一驚,「那會丟哪兒了?我沒去其它地方啊,上醫院的時候我記得是沒穿外套的。」
 吳小媛停止了抹頭髮,把浴巾緊緊握在手裡,眼睛直勾勾看著李祖,似在拚命地壓制自己突然激動的情緒。

  「你怎麼了?不就一件外套嗎?丟了就丟了,」李祖奇怪吳小媛的表情。

  「哼——」吳小媛從鼻孔裡冷哼了一聲,「是你自己故意扔了吧。」

  「你說什麼?我為什麼要故意扔了?」李祖莫名其妙。

  「因為上面有程海的血跡!」吳小媛突然睜大了眼睛衝他嚷道。

  「你說什麼?你究竟在說什麼?」李祖跳了起來,也沖吳小媛嚷嚷。

  吳小媛嚇得本能往後退了一步,眼睛象看陌生人似地看著李祖,然後鼓足勇氣又往前站了一步大聲說:「怎麼,你想連我也殺了嗎?」

  李祖站不住了,一把抓過吳小媛,「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程海遇害已經夠煩的了,你還搗亂。」

  「難道程海被害不是你幹的嗎?」吳小媛豁出去了,硬挺著脖子怒視著李祖。

  「他媽的,我是你老公啊,你憑什麼血口噴人?就憑我的外套不見了嗎?」李祖眼睛通紅瞪著吳小媛。

  吳小媛使勁掙脫李祖的手,「你昨晚為什回來得這麼晚?一睡下就在說胡話,還驚叫了幾下?」

  「我說什麼了?」

  「沒聽清楚。」吳小媛已經不再害怕了,眼睛象利劍般刺得李祖隱隱作痛。

  「我回來得晚是因為送他們回去時特意到羅湖區兜了一下夜景,你可以去問何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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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主題: 回復: 奪命電郵(轉)   奪命電郵(轉) Icon_minitime1周日 6月 28, 2009 11:56 am

  「何薔?你還好意思提到她?心上人來了吧,你一見就心癢癢,迫不及待要害程海,下一步就把我也害死了,你就遂心願了吧,」吳小媛一個勁冷哼伴著酸溜溜的話。

  「你他媽的有完沒完,什麼心上人,什麼遂心願,你倒底想說什麼?」李祖惱火地說。

  「哼,你當我不知道,告訴你吧,我們剛來深圳那時候,我有一次給你整理東西,看到了你夾在日記本裡的一張何薔的照片,還有一段一段的情詩,日記本的日期我對照過了,那時候你還沒認識我呢,你敢說她不是你心上人?」吳小媛的話讓李祖目瞪口呆,他突然感覺全身無力,跌坐在了床頭上。

  吳小媛看到李祖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怎麼,沒話說了吧,沒想到你竟然狼心狗肺,為了一個女人,連最好的朋友也不放過!」

  李祖聞言霍地站了起來,對著吳小媛大聲嚷道:「我承認,我喜歡過何薔,可是我沒有害程海,絕對沒有,我怎麼可能害他呢?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啊,我是你老公,你怎麼不相信我?」

  「相信你?你叫我怎麼相信你?你剛才到醫院一看到何薔就迫不及待上前去抱人家,你當我是瞎的嗎?」吳小媛毫不示弱。

  「可是。那時候人家需要安慰,我根本沒想那麼多?」李祖爭辨道,的確當時他根本沒有想到吳小媛會吃這個醋,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是啊,害了程海,你就可以去安慰人家了,下一步人家會感激你,然後你就有機可趁了,是不是?」吳小媛得勢不饒人。

  「你他媽的又來了,我說過我沒有害程海,我根本想也沒有想過,就算我愛過何薔,但她早就和程海好上了,後來我不是也和你好了嗎?我早就死心了。」李祖被吳小媛氣得全身都抖了起來。

  「好啊好啊,剛才還說喜歡,現在改成愛字了,這感情真夠深的,」吳小媛的妒火越燒越旺,恨不得把李祖和何薔一起給燒成灰燼。

  「你真是他媽的不可理喻,」李祖恨恨地拋下一句,轉身隨手扯了一件衣服走出房間。

  「你上哪兒去?」吳小媛在後面厲聲問。

  「上班!」李祖頭也不回摔門而去。

  吳小媛滿腔恨氣還沒有發洩完,被李祖這一摔門而去反而更加膨脹了,她氣急敗壞地開始發起瘋勁來,嘴裡不停叫著「去吧去吧,去找你的心上人吧,」手腳也沒有閑著,把房間裡的雜物亂扔一通,直到筋疲力盡。

  李祖怒氣沖沖奪門而出,駕車飛快地往公司而去。
他把車窗打了下來,任早晨清涼的風迎面啪啪抽打著臉,吳小媛說得沒錯,他是愛過何薔,她的才氣和氣質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深深鉻在了他心底,那天是程海把何薔帶到他宿舍來的,並介紹說這位就是何薔,中學加大學同學。

那時的何薔很瘦,臉色很白,弱不禁風的樣子,而李祖也說不清為什麼,他一見到何薔站在門口略帶羞澀的樣子時,心就抑制不住的怦怦直跳,全身象突然失去重力般飄飄的。。。
在這以後,他常常會在夢裡重溫那一幕,背對著陽光站立的何薔,身後吹來的微風輕輕揚起她的秀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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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照片是李祖唯一對程海做過有愧的一件事,他在程海宿舍喝酒的時候,藉故要看照片,程海有一大堆何薔的照片,看的時候李祖大口地喝著酒,一會酒沒了,他知道程海會下去樓下買酒,他便偷偷抽了一張藏了起來。
其實李祖心裡很清楚,他和何薔這輩子是沒有可能在一起的,誰讓程海是自己的好朋友呢?

誰讓自己沒有先認識何薔呢?
天意弄人,有緣未必有份,緣份是需要很多前提的,比如時間,比如場合,在大多時候,愛情有個先來後到的問題。

  後來,李祖就認識了吳小媛,他一反常態地主動追求她,在這之前,他還未主動對一個女孩子示過愛。他對自己很自信,他知道他會成功的。再後來,當吳小媛也正式走進他們的圈子時,四個人便常常聚在一起了。
李祖每當在四人聚會的時候,他總會和吳小媛特別的親密,那些親密也不是他刻意做出來的,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會那樣做,潛意識裡,他覺得自己非常渴望愛上吳小媛,像愛何薔那樣愛她,李祖也確實很努力地這麼做了,他想讓吳小媛完全地充實自己的心靈,有那麼一段時間,他以為自己做到了,直到有一次,在校園的圖書館後面,他和何薔突然相遇。。。

  李祖在辦公室裡已經呆坐了一上午了,電話也不接,很想睡覺,卻總找不到早晨的睡意。
他一年前辦的這家廣告公司業績一直很好,上了軌道的業務基本不用他插太多的手,尤其這幾天他都把工作交待了下去,本來是想好好陪程海和何薔玩幾天的,吳小媛也特意請了兩天假,她在電視臺有一份配音的工作,比較清閑。
可是突然之間,一切計劃全打亂了,然而計劃再亂也沒有此時他的心緒亂。
下午怎麼也得去看看程海,何薔可能沒心情吃東西,自己要給她帶點吃的過去,對了,還要找主治醫生好好聊聊,看有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醫治程海,對於程海,他心裡有絲絲愧疚。

  還有外套,是啊,吳小媛昨晚給自己穿的那件外套哪兒去了?李祖漸漸的理順下來的思緒使他想起了吳小媛早上說的話。外套倒底讓自己扔哪去了呢?他要慢慢回想一下昨晚自己的行蹤。

  送完他們到樓下後,自己開車離去,走沒多久,然後。。。然後有一輛車閃出來,車燈晃了他的眼。。。然後。。。那張臉???!!!

  李祖驚得從大班椅上跳了起來,對,那張鬼臉,昨晚他看到了圖片上的那張鬼臉,在對他笑。。。然後呢?他就聽到了沉重的喘息聲。。。然後。。。然後。。。被何薔的電話鈴吵醒了。。。

  李祖此時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竟然不記得自己昨晚在看到鬼臉後直到回家睡覺被電話吵醒的那段時間了。就是說,那段時間裡自己的記憶象被人抽去了一樣,一片空白。

  而程海恰恰是在那段時間遇害的!李祖越想越害怕,他感覺到後背已經被汗水濕透了。不管他如何扯頭髮,就是想不起看到鬼臉以後的事情來,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都記不清楚了,我倒底幹了什麼?幹了什麼??難道真的是我害了程海???

  李祖感覺到辦公室的空氣越來越沉悶,一刻也不能讓他呆下去了,於是他衝出門外,走到停車場,剛要開車門,眼睛突然落到了車廂後蓋上。。。

  他眼睛一動不動看著車廂後蓋,隱隱感覺裡面似乎會有什麼東西,他慢慢走過去,把車鑰匙插進了後蓋鎖孔,輕輕旋轉,啪一聲後蓋彈了開來,裡面是一些雜物,沒什麼異樣。

  他把那些雜物掃到了一邊,手伸到車後廂皮塹的邊上,他知道下面是放備用輪胎的地方,不過他此時並不這麼想,或者他什麼也沒有想,他就是想看看,於是,他突然用力一拉,皮塹被扯了開來,同時他睜大了眼睛,驚恐地看著眼前的東西——他的那件外套!

  好一會,李祖定下神來,他取出外套抖了一下,果然如吳小媛的猜測,外套上沾滿了點點血跡,像一朵朵點染上去的梅花般艷麗刺眼。李祖感到心臟快要奔出他的嗓子了,兩手在抖動得厲害,他不能接受眼見的現實,是的,果然是自己害了程海,就在他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裡。

  李祖頭腦一片空白,近乎瘋狂地把車開到海邊紅樹林,一個人在海堤上狂奔,直到他再也提不起腳步,便一頭趴在了欄杆上,望著茫茫大海,拼盡最後一口氣發出聲嘶力竭地巨吼——

  也許體力的透支會使一個人迅速冷靜下來。當李祖把虛脫的身體軟綿綿扔到地上的時候,思維一滴一滴重新凝集了上來。自己絕對不可能對程海下毒手,可是為什麼外套上會有血跡?並且還很冷靜地疊好藏到車廂底下呢?這一切看起來有條不紊,自己當時什麼感覺也沒有,又怎麼能做得如此冷靜?

  難道——有人要陷害於我?

  想到這個,李祖心底升起一股涼氣。那個黑暗中的兇手到底是誰?為什麼他能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產生幻覺?到底什麼地方不對勁了?他為什麼要加害程海?又為什麼要陷害於我?
帶著一連串的疑問,李祖慢慢恢復了體力,他站了起來,不管如何,他一定要去揭開這些疑問,既然兇手要加害程海和陷害於他,可是目前他都通通沒有實現,那麼兇手一定還會現身的。

  這時候,他想去醫院一趟,除了看望程海和何薔,他還有一個預感,也許他和程海在一起,兇手會更快現身。

  這時候李祖才發現,他在海邊呆得太久了,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海盡頭依然殘留著落日餘暉的金黃,把海平線上的雲彩燒得通通透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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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只不過一日時間,何薔似乎縮小了一圈,神情萎縮地綣伏在病房裡的沙發上。李祖心裡突然湧起一股酸楚,他沒去吵醒沉睡中的何薔,只是輕輕走到程海旁邊,凝視著那張呼吸均勻的臉,他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也許有內疚,也許有同情,也許還有其它,只是它們都交織了一起。

  「哦——你來了,」何薔醒了過來,看到站立在程海床前的李祖,趕緊起來說。

  「你醒了?餓了嗎?」李祖遞過手裡的飯盒,這是他剛才特意去酒樓打的包。

  「嗯,你一說我真感覺餓了,謝謝你。」何薔擠出了一絲微笑。

  李祖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房間內明亮的日熾燈讓他眼睛有點刺痛,可能是兩天一夜沒合眼的緣故。

  何薔在慢慢地低頭吃著飯,李祖在一旁默默看著她,房間裡只有何薔咀嚼的聲音在迴盪。

  何薔其實知道李祖一直在看著她,但她不敢抬頭,這會讓他們倆個都尷尬的。房間裡躺著和坐著的兩個男人可以說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一個是她的丈夫,一個是她唯一從心底愛上過的男人。雖然他和她從來沒有真正在一起過哪怕一秒鐘,可是,那種見到對方時從心底輕輕流趟出來的甜蜜和依戀卻是她從未有過的,也是永生難忘的。

  何薔有著和她柔順表面恰恰相反的固執內心,大學時候,從許多文學作品裡讓她明白了愛情必須靠自己去爭取,只是現實總是和文學作品有很大距離,一次次在心底設計的情節又一次次地在心底散去。如果不是那一次,在校刊上讀到李祖的一首小詩,她想她一輩子也不會有那一次圖書館後面刻骨銘心的等待。。。

  何薔一直低著頭,她的這頓飯吃了很久,卻沒有吃進去多少,只是把口裡的食物不停地在咀嚼研磨,直到食物變成流質自己流到胃裡。

  「何薔,昨天那個主治醫生今天還是夜班,我想一會去造訪他一下,問問程海的情況,順便打聽有沒有更好的治療方法,你要一起去嗎?」李祖看何薔吃得差不多了,就問。

  「你去吧,我只想呆在這兒,有好消息再告訴我,好嗎?」何薔站了起來,拉開了窗簾,把玻璃窗推開,一陣略帶寒意的秋風迫切沖了起來,把窗簾吹得獵獵作響。

  「嗯。。。那也好,」李祖沉吟了一下說:「你也要注意身體,程海會沒事的,我不想看到你們倆個都倒了,不然程海醒來看到也會不高興的。」

  何薔轉過身來,對他展了一下無奈的笑容,「我會的。」這時又是一陣晚風湧入,把她的短髮吹得飛揚了起來。

  李祖心底一動,彷彿又是大學那個何薔第一次出現在他眼前的景象。何薔看了一看怔住的李祖說:「小媛一會過來嗎?」

  李祖馬上醒轉過來,回答說:「不一定,昨晚一晚上沒睡覺,這會可能還在床上沒醒來呢。」他不敢告訴何薔早上他們吵架的事,同時他也吃不準吳小媛到底會不會來醫院,只好隨口說。

  「何薔,那你再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去看醫生來了沒有。」說完他逃似的走出病房。

  醫生已經上班了,就在值班室裡。令李祖意外的是那兩個警察也在。他們互相打了聲招呼。

  「你好,我們來調查一下程海的傷勢情況,」小陳先說。

  「哦,」李祖淡淡地點點頭,然後轉向醫生說:「醫生,我也想知道程海到底有多嚴重?康復的機會有多大?」

  醫生看著李祖說:「病人主要是腦部受創,身體其它部位並沒有什麼創傷,所以,只要他能醒來,就等於是康復。」

  「那麼,他有多大機會醒來呢?」

  「這個就很難說了,醫學上至今還沒有一個真正有效的辦法喚醒沉睡的病人。」

李祖沉默了,其實這個答案有點在他意料之中,植物人的事情他也聽說過不少。

  肖東看著李祖說:“放心吧,現在科學一日千里,說不定明天就有人說發明了什么藥讓病人馬上醒來的呢,這世界現在什么事都有可能啊。”

  李祖看看他苦笑了一下。

  “不過,我有個建議——”醫生說:“你們可以嘗試一下中醫針灸,雖然這種方法我們西醫并不認同,因為它缺乏直接證據證明它的科學性,但據我所知,國內有過許多這樣的例子,并且臨床成功了不少,雖然還不知道是否就是針灸的功勞,但很多蘇醒的例子都曾經嘗試過針灸。”

  李祖眼睛一亮,迅速站了起來,走到醫生面前,“醫生,你說的是真的?那你知道哪里有好的針灸師嗎?多少錢我都肯出的。”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走廊裡傳來了一聲驚呼,「啊——」聲音淒厲,彷彿受了驚嚇。

  肖東和小陳第一個反應了過來,迅速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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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內也有護士跑了出來,有人在呼:「是304房的聲音。」

  「啊——程海!」李祖馬上反應過來,304正是程海的病房。

  這時候肖東和小陳已經搶先一步衝進了病房,李祖隨腳跟了進去,眼前一幕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何薔側身趴倒在地上,額上頭鮮血直流,看到有人進來,趕緊用手指著窗戶,嘴裡呀呀了幾聲卻說不出話來,顯然是受了突然驚嚇而失聲。

  肖東立刻衝到窗戶前,往窗戶下面張望。李祖第一個反應是衝到何薔面前,抱起她大聲呼喊:「醫生——醫生——快救人,快快——」

  立刻有醫生和護士手忙腳亂地扶起何薔往急救室跑去,李祖和小陳急忙轉身檢查躺地病床上的程海,聽到程海平靜安詳的呼吸聲時,他們才鬆了一口氣。沉睡中的程海對身邊的一切完全一無所知,的確他並沒有受到打擾,連身上蓋的被單也還是整整齊齊的。

  肖東轉過身來失望地說:「連人影也沒看到,讓他跑了。」

  小陳也走過去探頭望了一下窗外,縮回頭時咋舌地說:「真厲害,這麼高,跳下去還能跑這麼快。」

  「程海沒事吧,」肖東問李祖。

  李祖點點頭。

  「沒事就好,小陳,你陪李先生在這兒守著程海,我去問問外面的護士,看有沒有人見到兇手的樣子,他肯定是從外面進來的。」

  慶幸的是,何薔受的只是皮外傷,稍稍包紮一下,她的情緒也穩定下來了,一會就回到病房來。肖東後腳也跟了上來。

  「何女士,你能說說行兇的人是什麼模樣的嗎?是不是你認識的人?」肖東問話的時候習慣掏出了一根煙,突然想到病房禁止吸煙,只好留在手裡把玩。

  何薔定定地坐在沙發上,雙手捧著李祖為她沖的熱茶,想了很久,最終抬起頭看著肖東茫然地搖了搖,「沒看清,我本來是趴在沙發上的,眼睛也閉上了,有點想睡覺的時候,聽到有輕輕的開門聲,我以為是李祖回來了,也就沒在意,等了一會我迷迷糊糊聽到有很粗的呼吸聲,好像很近,就驚了醒來,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頭上就重重挨了一下,然後我本能地大聲叫起來,想抓住他,卻看到人影一閃,從窗口上消失了,我想他是從窗口上跳下去跑了。」

  肖東低頭在房間裡來回踱著方步,苦苦思索的樣子。小陳眼睛只瞪著他的隊長,彷彿在研究他走路的樣子。李祖聽到何薔說很粗的呼吸時,心裡突然掠過昨天晚上他聽到的呼吸聲,同樣是很粗很沉重的呼吸聲,看來肯定是同一個人了,只是為什麼昨天晚上自己連影子都沒看見呢?倒底是何方神聖,能夠神出鬼沒?

  並且,昨天晚上自己還看見了那張活起來的鬼臉,何薔是不是也看到了呢?「何薔,你有沒有看到一張什麼樣的臉?」李祖突然問。

  何薔搖頭。肖東看了一眼李祖,然後又繼續他的沉思,他對李祖這個笨問題沒有在意。

  李祖也不再作聲,他還有一個感到奇怪的地方,為什麼昨晚自己聽到了呼吸聲,而受害者卻是程海?今天何薔也聽到呼吸聲,受害者卻是她自己?不過有一點他還是感到高興的,剛才的事起碼證明真的有另外一個襲擊者,並不像吳小媛說的那樣,自己是襲擊程海的人。

  「肖警官,我能要求警方一件事嗎?」李祖問。

  「說。」



  「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肖東說:「明天我要回所裡報告一下,不過今天晚上可能還不行,要不我留在這兒吧。」

  「謝謝你,今晚讓我留這兒好了,有我在,兇手又剛剛才逃走,我想今晚大概不會有什麼事了,」李祖說。

  「這樣也好,我會和醫院保安說一下,讓他們派人在三樓加強值班,如果有什麼事你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說完肖東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李祖說:「上面有我的手機號碼。」

  送走肖東和小陳以後,李祖特意到車上取了手提電腦上來,一晚上時間還很多,他怕自己熬不住,加上今天他已經有三十多個小時沒有合眼了,他想如果熬不住就上網玩遊戲。

  肖東和小陳走出醫院後又轉了回來,原來是肖東提議去兇手跳樓的地方看有沒有什麼線索,萬一兇手跳下來的時候從衣服裡掉出什麼東西來,那可是重要尋找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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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搜索了半天,因為那地方雜草叢生,連腳印也沒有找到,只是看到被重物壓過的痕跡,相信是兇手落地時滾了幾下抵消墜力,所以毫髮未傷。

  「看來兇手跳樓還很有經驗啊,」小陳說。

  「是的,」肖東一邊仔細搜索著,一邊含糊地應道。

  「肖隊,你剛才問到護士有人看到了兇手的模樣了嗎?」
 肖東抬頭看了看上面三樓亮著燈的窗口,失望地說:「沒人看見過,真是怪事了。」

  小陳還是繼續低頭搜索著,一會又問:「肖隊,那李祖的嫌疑是不是可以排除了?」

  「嗯,是的。」他又低頭去搜索起來。

  「我就說嘛,他看起來不像兇手,況且他的動機也不足,今天這事剛好排除了他的嫌疑,我們倆到成了他不在場的證人了,呵呵。」小陳說完自己先樂了。

  「這是好事,」肖東抬起頭來看著小陳說:「每次排除掉一個嫌疑人我都會很高興的,我並不希望看到有人犯罪。」

  「可是畢竟還是有人在犯罪啊?」

  「是的,所以我只是希望罷了,同時也希望親手抓住每一個罪犯。」

  「對,職責所在嘛。」

  「走吧,這裡不會有收穫的了。」肖東說完抬腳就走。


(六)

  拿了手提電腦的李祖,在回病房前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卻一直沒有人聽,可能吳小媛又跑到她朋友家去睡了吧,每回他們吵了架,她總是跑到她朋友家一住就是兩天,非要他拉下臉皮親自去接,這件事讓李祖每回都惱火不已,卻也無可奈何。

  回到病房裡,何薔正默默坐在床頭看著沉睡中的程海出神,眼眶紅紅的,李祖對她說:「何薔,你去沙發上睡一會吧,我上上網,有我在這兒沒事的。」

  何薔點點頭,的確她也感到頭暈暈沉沉的。李祖走去把窗戶關好了,拉緊窗簾,然後回到桌子邊,找出電話線,插到電腦上,啟動了電腦。

  李祖一直擔心自己會熬不住,不過他現在卻是感覺頭腦特別清醒。按習慣,他一上網先去收信,一如往常,收到了十幾封垃圾郵件,他只好一個一個刪除,刪到最後,他眼前又出現了那封昨天收到的連鎖信,他怔怔地望著主題上的一行字「你害怕嗎?」。老實說,現在的他是有點害怕,那個兇手神出鬼沒,留下的只是那一聲聲粗重的呼吸聲。並且,兇手可能對他們幾個都非常熟悉,這才是讓他最感到害怕的。

  這時他轉頭看了看程海,還有沙發上綣縮著睡下的何薔,心底又浮現出當初做這個郵件時的情形。。。

  「現在不是很多人在玩連鎖信嗎?我們也弄個連鎖信,然後每人發十封,但不能發給我們當中的四個人,如果在畢業前,我們又都收到了轉回來的信,那說明我們就會友誼天長地久。」——何薔當時的聲音還聲聲在耳,郵件還是這個郵件,可是一轉眼卻是物是人非。。。

  李祖輕輕嘆了口氣,他決定把郵件轉發出十封去,也許這次可以轉回到程海何薔和吳小媛的信箱裡,那麼,如果天意真的存在的話,希望那一天程海會醒來,他們四人又可以重聚在一起了。

  發完信,李祖進了網上遊戲廳,正準備找個人下五子棋時,手機響了,是家裡的電話,他急忙走出病房,到走廊裡去接聽。

  「老公。。。你在哪?」吳小媛的聲音有點哆哆嗦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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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醫院,今天何薔差點出事了,我在陪她。」李祖說。

  「你快回來,我。。。我害怕。。。我害怕。。。我看到了。。。我看到它了。。。」吳小媛用驚恐顫抖的聲調含糊不清地說著。

  「你看到什麼了?什麼他?」李祖心裡一驚,頭髮都豎了起來,莫非兇手去我家了?

  「電腦裡的。。。電腦裡的。。。」吳小媛一直重複著這句。

  李祖長長鬆了口氣,這小妞,肯定又是一個人在下載鬼片看了,她最喜歡看鬼片,而且一定要在晚上看,說這樣才刺激,可是她卻比誰都害怕鬼,每次一看完就迅速鉆到他被窩裡,緊緊抱著他,身體哆嗦個不停,攪得他睡不了一個安穩覺。

  「你又看鬼片了吧,好了好了,你把全屋燈打開,我這就回去。」說完李祖走去樓梯口,問醫院保安可否坐到程海病房的門口來值夜。由於保安受了肖東的叮囑,一口答應了。李祖沒想去吵醒何薔,便下樓開了車回家。

  何薔睡得很沉,兩天來的天翻地覆此刻正在她的腦海裡逐漸遠去,兩年來的平靜生活也慢慢遠去,她又回到了大學的校園裡,圖書館後面的草坪上,她獨自一人,在濃濃的樹蔭下,懶洋洋的晨曦被樹葉撕成了碎片瀰漫成霧一樣的白茫茫。。。
  她不知道他是否會出現,她只想等待,一直等下去,哪怕一輩子。一首小詩和一個身影,便可以構成她的一輩子。。。

  朝露

  白霧

  有一支獨聳的鳶尾花

  在風中簌簌

  停駐

  腳步

  我要把它採回我的家

  插在心深處

  。。。

  她讀懂了,詩人的期待。也讀懂了,詩人的愛情。她身上的白色連衣裙上,印著一朵獨聳的鳶尾花。。。

  李祖打開家門的時候,裡面是一團漆黑,他叫了兩聲「小媛,小媛,」沒有回答。他打開了燈,客廳裡沒人,於是他走進臥室,打開燈,吳小媛正瑟縮在房間的一角,雙手抱著曲起雙腿,臉深深埋地兩腿之間。

  李祖趕緊走過去,「小媛,你怎麼了?」

  吳小媛慢慢抬起頭,臉色蒼白,失神空洞的眼睛上淚跡斑斑,一副丟魂落魄的樣子。這時李祖注意到吳小媛頭髮上和身上都沾滿了濕泥和碎草,鞋上也是污糟不堪。

  「小媛,你上哪兒了?怎麼全身弄得這麼臟,快,快去洗個澡,」說完就拉她起來。

  「哎喲——」吳小媛尖叫一聲,沒站穩,又摔倒了地上。

  李祖驚愕地看著她的腿,腳腕上腫起了好大一塊,「你的腿怎麼了?我去拿藥酒給你搓搓。」剛要起身,吳小媛一把緊緊抓住了李祖的衣服,「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好好好,我不離開你,我只是去取藥酒而已,」李祖輕聲安慰道。吳小媛這才慢慢鬆了手。

  取來藥酒的同時,李祖端了一杯熱水給吳小媛。

  李祖倒了少許藥酒在手掌心上,拉過吳小媛受傷的腿,輕輕地搓著,「小媛,告訴我,你剛才上哪兒了?怎麼會弄成這樣?」

  吳小媛雙手緊緊握著熱水杯,喝下去的熱水從喉嚨一直暖到了胃裡,她的目光依然渙散,只是情緒平穩了很多,嘴裡似答非答地喃喃自語:「我收到了,收到了那封信。。。」

  「什麼信?」李祖一邊搓著一邊問。

  「就是那封,那封鬼信。。。」吳小媛的聲音又開始哆嗦。

  「什麼鬼信?」李祖看了她一眼,不解地問。

  「電腦裡的。。。在電腦裡。。。」

  李祖轉頭看了一眼書桌上的電腦,已經關了機,屏幕一片漆黑,「告訴我什麼信?好嗎?」李祖柔聲道。

  吳小媛眼睛望向了李祖,眼前彷彿泛起了一層霧氣,「那張臉。。。然後我就看到了那張臉。。。一閉眼睛就可以看得到。。。它在笑。。。對著我笑。。。」

  「什麼臉?你看到什麼臉了?」李祖心裡跳了一下,似乎預感到了什麼,連忙追問。

  「就是它。。。是它。。。藍眼睛。。。」吳小媛全身開始微微抖動起來。

  「是誰?是什麼?」李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問。

  「一張鬼臉。。。信裡的鬼臉。。。我看到了。。。一閉眼就看到了。。。我也聽到了。。。」

  「你聽到什麼了?」李祖發頭一陣發麻,感覺突然有一股涼風從背後吹過來。

  吳小媛眼睛死魚般地盯著李祖,身體抖動得越來越厲害,呼吸越來越急,越來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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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祖突然全身冰涼,吳小媛此時的呼吸聲他並不陌生,正是和他那晚聽到的一模一樣,粗緩而沉重。。。他驚訝地看著吳小媛的臉,手裡的藥酒瓶子咣噹一聲掉到了地上。

  吳小媛的臉色由白變灰,慢慢暗了下去,瞳孔開始閃爍,像照相機的閃光燈一樣,然後開始變藍。。。幽幽的。。。非常恐怖。

  李祖被嚇呆了,想跑,卻跑不動,只能定定地看著吳小媛的臉在慢慢變化,扭曲。

  吳小媛突然說了一句:「它來了。。。」然後身體一下子停止了抖動,呼吸聲越來越沉重,李祖驚恐萬分地往後退了一步,「小媛,小媛,你怎麼了?小媛——」

  吳小媛臉上木無表情,眼珠子死死地看著他,一隻手此時已摸到了地上的藥酒瓶子,突然緊緊抓起,劈頭就往李祖臉上砸去。。。

  李祖躲閃不及,額頭上重重挨了一下,然而吳小媛並沒有停手的打算,瘋狂向他撲過來,用手裡的瓶子在他全身亂砸,扭傷的腳腕此時似乎完全不受影響,動作非常敏捷。李祖驚恐萬分地左躲右閃,嘴裡一邊大喊:「小媛,是我啊,你住手,小媛——」

  吳小媛此時似乎完全聽不到李祖的話,只管向他追打,李祖除了聽到她粗重的喘息聲外,就是碰倒家俱時的倒地聲。

  李祖突然醒悟起,此時的吳小媛可能並不是她,似乎正受著一股神秘外力的影響,難道是——鬼上身?

  李祖全身雞皮疙瘩一下子冒了起來,他閃過一個念頭,必須盡快制服她!

  李祖快速跑出客廳,走到長沙發後面,吳小媛兩眼發光,雙手高舉著追了出來,就在她走到沙發跟前的時候,李祖猛然一推沙發,吳小媛猝不及防,被沙發拌了一下,翻身滾過沙發,一頭紮在地上。李祖快步走上前去,正欲按住她,發現她已經一動不動了。  李祖不敢大意,仍是死死按住吳小媛的身體,過了許久,吳小媛沉重的呼吸聲慢慢消失了,嘴裡發出了她微弱的聲音,「嗯。。。好痛。。。」

  李祖趕緊鬆開了手,扳過她的身體來,吳小媛臉色死灰,眼睛緊緊閉著,身上汗水淋淋。

  「小媛,小媛,」李祖輕輕拍打著她的臉叫喚。

  吳小媛一絲遊魂又慢慢被喚了回來,半睜開眼,看著眼前的李祖,有氣無力地說:「它走了嗎?」

  「是的,走了走了。」

  「我好怕。。。我再也不想見到它了。。。」

  「不會的,它走了,你再也見不到它了。」李祖連聲說。

  「我困了。」

  「我抱你去睡覺吧,」說完他祖把她抱到了床上,幫她把身上的衣服換了下來,吳小媛呼吸均勻地沉沉睡去。

  李祖此時一點睡意也沒有,他安頓好吳小媛以後,一個人走到客廳裡抽煙,他需要一個人梳理凌亂的情緒。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熱烈的酒精奔騰而下,把他的血管又熊熊燃燒了起來。他夾著煙的手指仍然不住顫動,吳小媛遇到了什麼?她到底看到了什麼?

  信,她提到了一封信!李祖趕緊掐掉煙頭,快步跑進房間打開了電腦,找到吳小媛的收信箱。

  你害怕嗎?

  果然又是這封信!深褐色的咖啡豆,突然蹦出的鬼臉,閃了一下馬上又轉到了那段字,他起稿的字。

  李祖慢慢讀了起來:

  「嚇到你了嗎?不過我還想告訴不幸的你,在看到這行字時,你已經中了隱藏在圖片裡的詛咒,你會在以後的日子裡不斷看到那張鬼臉,並會出現幻覺,在你的幻覺中,你本性裡最殘暴和真實的部分會表露無遺,讓你無所遁形和立足社會。。。當然我們並無心要加害於素不相識的你,所以我一定會在最後告訴你破解的方法。方法就是:把這封信原封不動地發給十個人!很簡單吧,不錯,就像你中詛咒一樣的簡單。快點行動吧,不然你就會成為世界上最簡單的人了。。。」

  莫非問題就出在這封信上?自己的胡說八道竟然應驗了?

  「在你的幻覺中,你本性裡最殘暴和真實的部分會表露無遺。」——李祖反覆讀著這行字。不可能,這只是自己的瞎編,並不是什麼詛咒,這點他很清楚,他根本不可能擁有魔力。

  可是,自己的的確確在那段被抽去記憶的時間裡也曾經出現過幻覺啊!

  恐懼剎那間籠罩住了他,只有吳小媛和自己收到了這封信,而他們都看到了相同的幻覺,還有何薔的被襲擊,她聽到的呼吸聲和自己剛才聽到的是一樣的,還有自己在那晚車上聽到的,都是一樣的,吳小媛說她也聽到了,在出現幻覺以前聽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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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誰的呼吸聲?是我們自己的,還是另一個人的?那麼他是誰?是鬼魂嗎?

  是誰給我們發來了這封信?


(七)

  李祖悠悠地在沙發上睡了幾個小時,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吳小媛叫他醒來的時候,看著滿屋子的凌亂問他,「家裡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李祖看著一臉茫然的吳小媛,想了一下說:「沒事,昨晚我捉老鼠了。」

  「啊——家裡有老鼠嗎?」吳小媛驚叫。

  「是的,不過已經給我趕跑了,我對它說了,我老婆不歡迎你,你以後別來了,不然我就打死你,它說好,就走了,」李祖看著她笑笑說。

  吳小媛鬆了口氣,馬上又一聲驚叫:「你額頭上有個大包。」

  李祖伸手摸了摸,「還不是捉老鼠自己給碰的。」

  吳小媛責怪地說:「這麼不小心,搞得世界大戰似的,」說完動手整理起來,剛走動突然哎呀了一聲,「老公,我的腳腕好痛。」

  「你忘了?昨晚你睡得迷迷糊糊起來上洗手間滑了一跤。」李祖只好瞎編一通了。

  「有這事嗎?我怎麼記不起來了。」吳小媛低下頭去使勁揉腳腕。

  望著一無所知的吳小媛,李祖心底輕輕嘆了口氣,起身去刷牙洗臉。

  從衛生間出來,李祖又接到了另外一個電話,是何薔從醫院打來的,說是派出所的人和一位自稱是針灸師的人來了。李祖愣了一下?哪來的針灸師?

 趕到醫院的時候,肖東和幾個穿著制服的警察已經坐地屋子裡了,還有一位鶴髮童顏臉色紅潤的老頭,手裡提著一個小黑包,可能就是那位針灸師吧。李祖先和肖東打了個招呼,肖東站起來把老頭介紹給李祖認識。

  「這位是我們所裡一位干警的伯父,老中醫,今天早上我特意給你找來的。」肖東說。

  「哦,你好你好,」李祖趕緊和他握手,然後一把拉他到程海的床前,正要說話,老頭開口了,聲音洪亮:「你不用說了,我剛才已經檢查了一下他的身體狀況,老實說,我很樂觀。」

  一聽老頭的話,李祖心裡一熱,忙不迭地說:「那我們什麼時候開始治療?」

  老頭看了看腕上的表說:「等一會吧,時辰沒到。」

  李祖一愣,「時辰?」

  「是的,」老頭一手捋了一下發白的鬍子,微笑著說:「中醫講究氣血的動行,每個時辰人體內氣血動行的部位都不同,針灸的原理是用銀針刺激人體的穴位,促使其氣血的暢通。不通則滯,滯則塞,塞則病,呵呵,跟堵車是一個道理。」

  李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老頭繼續說:「病人長睡不醒,在中醫看來,是腦部氣血阻滯了,我必須等到他身體氣血動行到阻滯部位時,才去用針灸疏通它,一通則愈也。」

  李祖繼續點頭,不管他懂不懂,他覺得老頭說得很有道理,只是這幾句話,李祖已經是完全信服了。

  何薔也和李祖一個心情,她坐在床頭緊緊握著程海的手。早上起來到現在她都是一直握著他的手,還和他說話,因為電視上常常有被親人的話喚醒的情節,不管如何,她總得去試試。

  老頭看了看何薔說:「其實有時候親人的話也有可能喚醒他的,因為雖然他在沉睡,腦部活動卻還沒有停止,他能感覺到外來的氣,如果那股氣夠強,再加上他本身氣,兩股氣正好彙集一起時,就有可能打通他阻滯的氣血,因此,這位女士剛才所做的努力也是正確的,一會我針灸完後,你還可以繼續你的方法,這樣說不定更有效果。」

  何薔點點頭,臉上充滿了堅定。

  「每天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可以做針灸,我會天天這個時候過來的,」老頭最後說。

  「謝謝你,」李祖再一次握緊了老頭的手真誠地說。

  肖東這時候走過來把李祖叫到門外說話:「從今天開始,每天晚上我們會派一名警察在這裡值班,你可以讓程海的妻子放心回家吧,我看她也夠嗆的了。」

  李祖點點頭。肖東又說:「對了,你昨晚怎麼又回去了?」

  「哦,我妻子後來打電話給我說有點不舒服,我交待了保安才回去的。」

  「是這樣,她怎麼了?」肖東一反常態地追問。

  李祖猶豫了一下,正想說話,肖東又說:「是不是摔傷了?」

  李祖嚇了一跳,定定地望著肖東。

  肖東微微一笑,點了根煙,「我們昨晚在醫院樓下發現了一隻女鞋,莫非是你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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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還是有點不明白,所以早上才沒有直接去你家調查,想先問一問你,因為我也見過你妻子,我認為她不可能敢從三樓往下跳,並且不受傷,還有,我也不認為她有能力襲擊程海。」

  李祖點點頭說:「你說得沒錯,我妻子是扭傷了腳腕,但那不是摔傷的,並且我回去的時候,她腳上也沒有少一隻鞋。」

  「也許是我多心了,因為我實在想不到程海在這地方還有認識那個女人。」肖東拍拍李祖的肩膀說。其實他並沒有找到什麼女鞋,這只是他的其中一個推理。對肖東來說,如果李祖家養了狗,那麼那條狗也會成為他的其中一個推理的。

  回到病房,老頭的針灸已經開始了,他把程海的上衣除了下來,程海身上已經紮了幾處銀針了,老頭此時正在他的太陽穴上小心地捻著銀針,只見他一邊輕輕轉動著銀針,銀針在轉動中慢慢就插入了皮膚深處。老頭動作很利索,也很仔細,周圍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靜靜欣賞著老頭精湛的技藝。

  過了不久,老頭便完成了扎針的過程,然後點燃了一根艾草,給每一根銀針加熱,一遍又一遍。

  時間輕輕滑過,針灸結束了,李祖又上前去感謝老頭,連聲說:「謝謝大師,謝謝大師。」

  老頭一聽哈哈大笑,「我可不是什麼大師,就是一懸壺濟世的老頭子罷了,你以後可以叫我老張。」

  「好的,老張大師。」李祖答。

  老張走了,肖東也和他的同事們走了,屋裡靜了下來,李祖走過去看了看程海,「他臉色似乎紅潤了些。」
 何薔點點頭。

  「這個老張大師看來還真的點本事。」李祖又說。

  何薔再點頭,眼睛依然沒有離開程海。

  「何薔,辛苦你了,」李祖看著她說。

  「小媛呢?怎麼一直沒見她?」何薔突然問。

  「她——」李祖沒料到她有此一問,一時語塞。

  「是不是她也出什麼事了?」何薔見到李祖的表情不對,追問道。

  「沒有沒有,當然沒有,她只是剛好身體不舒服罷了,早上她還說了,要替她問候程海和你。」

  「是這樣啊,那讓她好好休息吧。」何薔說完嘆了口氣,這兩天好像每個人都很倒霉。

  「肖警官剛才說昨晚找到了一隻鞋,我想很快可以破案了,」李祖突然覺得應該讓何薔寬寬心。

  「是啊,那就好,」何薔淡淡地應著,似乎並沒有對破案作多大興趣。

  「那麼,我去一下公司,下午我再回來。」

  何薔點點頭。

  一到公司,李祖便把電腦部的技術主管叫了進來,從包裡掏出昨晚抄的給吳小媛發連鎖信的發件地址,再加上給自己發信的發件地址遞給他說:「你幫我查查,看能不能追查到這兩個地址是從哪兒發來的,查到了馬上告訴我。」

  技術主管說:「光有地址不行,你得把你收信的電腦給我,我裝個追蹤軟件才能查到。」

  李祖把手提電腦推過去,「我的在這兒,你先看看吧,一會我們回我家去,還有另一臺電腦。」

  李祖就一直在旁邊坐著,看著技術主管在搗弄電腦,自己思緒卻飛到了九霄雲外。預感中,這兩封電郵肯定有什麼問題,可能問題不在電郵中,而是在發電郵的人身上。是誰呢?為什麼要在兩年後才給他們發來電郵?

  幾個小時以後,滿頭大汗的技術主管抬起頭說:「李總,不用去你家查了。」

  「為什麼?」李祖很驚訝。

  「查不到,它是通過一個國外的代理服務器再轉發過來的,看來發信的人並不想你知道他在哪。」

  李祖頹然倒在椅子上。


(八)

  吳小媛在家裡收拾了一天,腳脖子上一直隱隱作痛,上午搽了藥酒下午就感覺好多了,於是給李祖打了個電話,說晚上她想去看程海,李祖說那你直接去醫院吧,我也會去的。

  打完電話吳小媛無所事事,便抱著枕頭在沙發上發起呆來。自從和李祖認識到結婚,兩年多來,兩人雖然也常常吵架,但沒有一次會在吵完後讓她鬱悶一整天。李祖一表人材,事業也很成功,她明知在深圳這地方,國產男人都像國產商品一樣靠不住,倒也不是男人不好,只是誘惑太多。不過她一直很相信李祖,就算他有什麼出格一點的事,相信也只是應酬,就像她現在相信李祖並沒有和何薔真正發生過什麼一樣,但是她卻強烈感受到了來自何薔的壓力,這是女人的直覺,就算他們永遠也不會發生什麼,她依然嫉妒,強烈的妒意讓她坐立不安。

或者她此時有點傷心,傷心自己竟然從未擁有過李祖,大學時候她就奇怪過一件事,李祖總會在四人聚會的時候對她特別好,常常挑起一些事來和她打情罵俏,現在想起來,只不過是何薔的出現讓他尤其興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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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到自己有點憤怒,和一個軀殼生活了兩年,但更大的悲傷情緒掩蓋住了憤怒。我能做什麼呢?自己是如此的愛李祖,可是他卻一直在騙她!

  騙?為什麼要騙?如果你們真心相愛?為什麼要把我扯進來?為什麼?為什麼?

  也許事情並不會那麼糟糕,李祖也許也愛我,他對何薔只是單相思罷了。何薔並不知情,否則他們如果愛對方,為什麼不在一起呢?

  事情會過去,我和李祖會恢復原來的生活的,只要我忘記就行了,不是說懂得忘記的人是快樂的嗎?

  吳小媛覺得如果晚上她還可以像往常一樣同時面對李祖和何薔的話,那麼一切就過去了,問題也迎刃而解了。

  李祖傍晚給何薔送了吃的以後,何薔說她想回去洗個澡,李祖便開車和何薔一起回到他租的那個她的家。

  到了樓下,李祖說我在車上等你吧,沒事的,你不用急,慢慢得了。
  何薔默默點點頭,她知道李祖在盡量避免尷尬,他們之間有一根看不見的細線,誰也不想先去拉動它,因為誰也不知道,這根線是否在另一頭連著一堵墻,只要稍稍拉起,那墻便會倒下來。

  李祖靠在車邊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潛意識騙他這樣會讓時間快點流逝,然而他明知是騙局,卻心甘情願上當,其實所謂上當,全都是心甘情願的,否則也不會稱為上當了。

  何薔下來的時候天色早已暗了下來,今晚有很好的月色,只是月光下的人們都感覺不到,因為城市的燈光太亮了,時代進化人們最先拋棄的自然物便是月亮,幾百年前月亮就退化為只能作詩人的靈感了。人類也許早就忘記,月亮當初如何照耀我們晚歸,尋找回家的路。。。

  李祖邊開車,邊即興地為月亮鳴不平。何薔露出了幾天來的唯一笑容,「你自己不也是詩人嗎?」

  李祖看了一眼何薔,扁扁嘴說:「詩?呵呵,早忘了,就算月華如銀,也勾不出我的靈感來了。」

  「真可惜,為什麼要放棄?」何薔問。

  「放棄?我根本就沒有想過放棄它,是它放棄了我,有時候我很想找它的時候,怎麼也找不回來了,」李祖苦笑著搖搖頭。

  「那是因為它已經不和你在一個空間了,」何薔若有所思地說。

  「沒錯,我現在生活的空間不需要、也不可能有詩的激情了,所以現在也不再去徒勞尋找它了,呵呵。」

  「也許你不找它的時候,它自己會回來的。」何薔突然說。

  李祖沉默了好一會說:「不會了,我想我的詩已經做完了。」

  「如果真的做完了,那就真的不會回來了,」何薔幽幽地說。

  兩人無言,李祖過了一會擰開了車載音響,音箱裡流出來的是西崎崇子的小提琴「梁祝」,她那特有的變調拉音把梁祝的淒情婉轉演繹得淋漓盡致。

  當音樂中的蝴蝶翩翩纏繞花叢中時,何薔在心底小聲地輕輕念誦:「朝露,白霧,有一支獨聳的鳶尾花,在風中簌簌。。。朝露,白霧。。。」

  彷彿心靈與心靈之間真的有一條看不見的連線,李祖此時心底念的是下闕:「停駐,腳步,我要把她採回我的家,插在心深處。。。心深處。。。」

  吳小媛走得很慢,她一路上在想像著面對李祖和何薔時的心情,她要說什麼?也許什麼也不說,她只需要回答就行了,只要面對了一次,她就等於讓自己邁過了一道坎,一切都會煙消雲散了。。。這時候,她看到了慢慢開進醫院大門的車,那是李祖的車。

  李祖走下車的時候,抬頭看了一下夜空中的月亮說:「看來,還是有一塊地方會需要月亮的。」

  何薔看到停車場的路燈壞了,這個停車場如今的照明完全來自當空皓月,便笑笑說:「當然,並不只是詩人才需要它。」

  李祖笑笑,轉身鎖車門。

  何薔看著李祖的背影突然提出,「我想到療養區的花園走走,好久沒被月亮曬曬了。」

  李祖怔了一下,「好吧,我陪你。」

  走出停車場右邊便是療養區花園了,這個花園很大,樹蔭濃密,一棵棵巨大的椰樹高聳入雲,梅花間竹種著腰般粗的大葉榕,周圍稀稀落落沒幾個人在散步。

  「你還記得嗎?大學圖書館後面就有一棵這樣的大葉榕,比這還粗。」何薔雙手勾在後背,輕輕踩著鬆軟的草皮,今天她的心情放鬆了許多,也許是看到程海病情的好轉。也許是剛剛洗了澡,她覺得鬱結了兩天的悶氣有一下子釋放出來後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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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祖想了想搖頭說:「不記得了,雖然我那時候天天經過,不過還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這算不算人走茶涼啊?」

  「你知道嗎?我感覺程海很快就會醒來了,昨晚我好像聽到他在說夢話,不過我一醒來後他就不說了。」何薔說。

  「是嗎?會不會是你在做夢啊?」李祖不相信地問。

  「也可能是,不過我感覺不像,真的是聽到他的聲音了,很清楚的,」何薔努力思索著說。

  「他醒來就好了,我們四人也許是好事多磨,剛剛聚在一起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程海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李祖衷心地說。

  「小媛好點了嗎?」

  「哦,她好了,對了,她說晚上會過來,不知來了沒有,」李祖看看前面,他們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花園深處,這周圍看不到一個人影。

  何薔點點頭說:「嗯,好吧,別讓她久等了。」說完她並沒有動,只是站住了,仰頭看著夜空,月亮被樹葉遮住了大半,只在樹梢間鬼鬼祟祟地露出一個角,地面上的樹影交錯重疊,彷彿地面本是黑的,上面灑落了一個個的銀塊。

  李祖靜靜等待著何薔往回走,他感到身上有點悶熱,口裡也幹幹澀澀的,便習慣掏出煙來,抽出一根含在嘴裡,然後啪一聲打著了打火機,這時候,一聲沉重粗緩的喘息聲突然響起。。。
 李祖嚇得手抖了一下,打火機掉到了地上,他趕緊看著何薔。

  何薔也聽到了,正用驚恐的眼睛據望著他。李祖快速往四周掃了一眼,沒有看到人影,又轉過來看著何薔。

  「是這聲音。」何薔快速說:「那晚,打我的人就是這聲音。」

  李祖朝她點點頭,一把拉住她的身體往自己身上靠過來,何薔本能地緊緊抱住了他的腰,喘息聲越來越重,空氣中彷彿全是被這氣息包圍著,何薔抱著他的手禁不住地發抖。

  「是誰——」李祖厲聲道:「出來,你給我出來,我們不怕你——」

  李祖的聲音一下子就散了,喘息聲卻是依舊,如同一隻巨大的野獸在面對食物時的欣賞般。

  李祖也害怕起來,但看到懷抱裡的何薔,他不得不壯起膽子睜大了眼睛不停轉來轉去張望。何薔呼出的熱氣在他胸膛上彷彿給了他無限動力。

  這時候,一個人影從不遠處突然奔出,以極快的速度往醫院大樓的方向奔去,喘息聲隨即消失。

  「是小媛,」李祖驚呼,何薔也看到了,連忙鬆開了李祖,兩人飛快追了上去。

  吳小媛的身影進了大樓以後衝進了樓梯,以極快的速度往樓上跑去,李祖顧不上等何薔,也先一步追了上去。

  吳小媛一直跑到七樓的天臺,當李祖追上來時,她已經站到了天臺的邊緣,李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趕緊收住了腳步,大聲喊:「小媛,你回來,回來,危險——」

  何薔隨後也跑了上來站到了李祖身邊,驚訝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同時,他們倆又聽到了那聲沉重粗緩的喘息,正是從吳小媛的身上傳來。

  李祖知道,在吳小媛身上又出現了昨晚的情形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嘛,她正在受到另一個力量的控制,如果那個力量想她死,那麼吳小媛一跳下去就完了。想到這兒,李祖吸了一口涼氣,驚恐地看著吳小媛的背影。

  吳小媛一動不動站著,粗重的呼吸聲正包圍著她,不過她現在沒有再看到那張鬼臉了,剛才在樹叢後突然閃了一下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她只看到了他們抱在了一起,李祖和何薔,然後她就跑,有一個聲音在對她說,你完了,你去死吧,快去,你完了,你快去死吧——

  然後她就跑,一直跑上了這個天臺,好涼快。那個聲音又在催她了,快一點,跳下去,跳下去,會更涼快的,你恨的人追上來了,你快走,他們要殺了你,快走,快跳下去——

  吳小媛慢慢轉過身來,眼睛閃著藍光,看著李祖和何薔,微微地笑了一下,身體向後仰去。。。


(九)

  就在吳小媛急速下墜的身體劃過病房窗戶的同時,程海睜開了眼睛。

  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外面卻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他像剛睡醒的樣子,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這才開始審視周圍的環境,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像是醫院,他看了一下身上,穿的是病號服,沒錯,這是病房。

  外面很吵,聲音像是樓下傳來的,他下了床,竟然沒有為他準備拖鞋什麼的,不過他還是走下了地,他想下樓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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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祖和何薔趕到樓下時,吳小媛身體旁已經圍了一些人,有醫生和護士跑了過去,把吳小媛抱了起來,往急診室送。

  李祖跟了上去,眼睛含著淚水,看著吳小媛被血跡污透的臉。不停地喊著:「小媛——小媛——」

  吳小媛的身體還在不斷地抽搐,鮮血從傷口上一個勁往外冒,這時候她悠悠地聽到李祖在喊她,她想站起來應他,卻覺得身體飄飄的沒有一點力量,嘴巴使勁張了張,但是發不出聲音,不一會,李祖的聲音越來越遠,像被風吹得散去,然後,她感到了風裡的涼爽,很舒服,讓她發困,她閉上了眼睛,漸漸睡去。。。

  李祖和何薔被擋到了急診室門外,他們只好站在走廊裡乾著急,突然何薔尖叫了一聲,李祖抬頭一看,程海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他們面前。

  「程海——」何薔不知是驚是喜,叫了一聲。然後突然軟綿綿倒了下去。

  程海和李祖手忙腳亂地抱起她,正要叫醫生,她卻醒了過來,眼睛直盯著程海的臉,並伸出手去觸摸,彷彿隔了一世紀的相會。終於,她真切地觸到了程海真實溫暖的臉,這時候,她再也忍不住,也不想忍了,哇一聲緊緊抱住程海放聲痛哭起來。。。

  兩個大男人默默無言蹲在何薔身邊,看著她在放任痛快地哭,眼淚象開了閘似的淌,哭聲裡有太多積壓、太多心酸、太多委屈、她只想在這一刻全部釋放出來。

  李祖輕輕站了起來,用力地咬住牙根,強忍住心裡的悲楚酸痛,他要把這重逢的一刻留給他們兩個,何薔和程海之間有另一個世界,那是他永遠無法走進的,這也是他和何薔永遠無法再構築另外一個世界的原因。

  一個人,一輩子只需要一個世界!

  他的世界已經破碎了,就在剛才吳小媛跳下去的那一刻開始。李祖望著急診室緊閉的門,心潮不停翻騰,他感到胃裡陣陣發酸,有一種想吐的衝動,他衝到門口,彎下腰,張大了嘴,卻吐不出來,反而胃裡的酸開始衝擊著他的全身,他感到身體發麻,腳突然一軟,竟然跌坐在了地上。

  那就坐一會吧,李祖喘著氣,慢慢掏出了煙點上,深深吸了一口,從手搭在膝上,仰起頭,出神望著當空明月,潔白明亮的光華非常溫和,一點也不刺眼。他能幹什麼?一直以來,他總是以為自己很能幹,無所不能,可是如今,裡面躺著的吳小媛,地上坐著哭泣的何薔,似乎都離他很遠,他現在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等待,等待命運的裁決,決定他世界的完整。

  李祖感到渾身無力,他忽然覺得這樣的等待很好,什麼也不用做,也不用想,只是等待,等待中是不會發生什麼事的,一切只在等待中。。。但願永遠在等待中,什麼事也沒有,什麼消息也別傳來。。。只是等待。

  雖然等待是漫長的,消息卻來得很快。

  有護士出來叫他進去,他得到消息,吳小媛搶救無效,已在九點三十五分死亡。


(十)

  日子滑過去了五天,李祖一下子憔悴了許多,濃黑的頭髮也多了幾根白髮,他對著鏡子狠狠撥了出來,然後取出剃鬚刀,在鬍子上打了點剃鬚肓,仔細地刮著。

  吳小媛的喪禮今天舉行,就在火葬場的喪禮廳。來得人不多,除了程海和何薔以外,就是一些她的同事和朋友。吳小媛的父母沒有過來,他們在聽到消息以後雙雙進了醫院,唯一的哥哥需要伺候老人,也沒有過來。李祖默默站在一旁,注視著吳小媛的遺像,他沒有按慣例選用她的正面頭像,而是選了一張她在舞臺上的表演照,吳小媛一隻腳尖高高踮起,雙手向兩邊努力伸展,頭側著昂起,深情地望著遠方。。。

  肖東和小陳意外地也來了,他們向遺像鞠躬後對李祖說了句節哀順變,然後肖東把頭靠近輕聲對李祖說:「案子已經結束了。」

  李祖詫異地看著他。肖東無奈地聳聳肩說:「程海說他的確是遇到了搶劫,對方見他身上沒有帶錢,就打了他一頓。何薔在醫院遇襲可能也剛好是有小偷進來,見她醒了就打了她,她一喊小偷就跑了。」

  說完肖東意味深長地對他點了點頭,拍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然後就離開了。

  一切似乎都已結束,程海開始上班了,何薔也在一家網站找到了編輯的工作,是她自己跑到人才市場應聘的,沒想到她的雜誌社經驗幫了她大忙,一次應聘就成功,即日便上班。李祖把住的房子登報轉讓,自己搬到了公司宿舍住。走的時候他只帶走了自己的衣服和所有他和吳小媛的照片,其它的,他都不再需要了,要不送給下一任住戶,要不就扔了,反正不再關他的事了。他的世界碎了,他的生活還要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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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海常常叫李祖過去吃飯,只是他們的飯桌變得越來越沉悶,程海不時憋出的蹩腳笑話只會引來更深的沉悶。何薔常常是默不作聲,她不知道有什麼話可以說,可以安慰到李祖,雖然她很想這麼做。李祖很理解他們,也很感激他們,更主要的是,他還有一個疑問一直憋在心裡,這個疑問只有程海能解開,幾次單獨的時候,他差點衝口而出,然而程海似乎很有默契,總會在他的問題到嘴邊的時候找到一個新的話題扯了開去。

  日子在壓抑中一天天過去,不過三人個還是常常見面,一起吃飯喝酒,雖然壓抑就在他們三人中間,但是他們還是覺得要去主動承受並等待,等待壓抑散去的一天到來。

  壓抑散去的那一天始終沒有等到,然而,他們卻等到了惡夢的捲土重來。

  那一天李祖在程海家裡吃午飯,何薔做好菜出來時,李祖和程海已經吃上了,何薔一邊解圍裙一邊笑著說:「今天是個好日子,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們。」

  李祖和程海都停下了筷子看著何薔。
  
  「我今天也收到了那封我們的連鎖信。」何薔快樂地宣佈,然後興奮地看著他們倆。
  
  李祖手裡的筷子啪一聲掉到了桌面上,臉色頓時灰白。原來那個陰魂一直並沒有離開過他們。
  
  
  程海和何薔吃驚地看著神情突變的李祖,李祖兩眼發直,嘴裡喃喃自語:「陰魂不散,陰魂不散。。。」
  
  「你倒底怎麼了?」程海問。
  
  李祖好一會才定過神來,把程海和何薔叫到了客廳的電腦邊,臉色嚴峻對何薔說:「把電腦打開,找出你收到的那封信。」
  
  何薔看著李祖臉上濃重的寒意,半驚半疑地啟動了電腦,找到了收件箱,把那封信找了出來。
  
  李祖死死地盯著那幅圖片看了老半天,回頭看了看何薔,嚴肅地對程海說:「程海、何薔,咱們都不是外人了,有些事情我想告訴你們,這也關係到小媛的死。」
  
  程海和何薔對視了一下,然後看著李祖。
  
  「程海,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一定要老實回答我。」李祖緊緊盯著程海說。
  
  程海點點頭。
  
  「我問你,襲擊你的人是不是我?」李祖此言一出,何薔驚得叫了一聲,連忙用手摀住了嘴巴,吃驚地看著程海,緊張等待著程海的回答。
  程海低下頭,考慮了許久,然後抬起頭對李祖說:「沒錯,是你。」這話讓何薔更加吃驚了,她完全墜入了五里雲中。
  
  程海繼續看著李祖說:「你當時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是不是?我看到你很反常,眼睛藍藍的,呼吸聲很粗很重,我叫了你幾聲你也沒反應,好像根本就沒有聽到似的,我突然想到你是不是被什麼附了身,正想去拉你,你就突然拿出一根棍子向我砸過來,後來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那你醒來後為什麼一直不告訴我?」李祖問。
  
  「因為我知道那個並不是真實的你,你當時正被另一種力量控制著,我覺得這不關你的事。」程海真誠地說。這話讓李祖非常感動,何薔卻像是聽一個天方夜譚的故事般不可想像。
  
  李祖點了根煙,站了起來在廳裡走了幾步,然後又坐下來說:「你知道我襲擊你的時候看到了什麼嗎?一張鬼臉,就是我們做的連鎖信裡的那張鬼臉,它活了起來,對著我笑,然後我就聽到了你聽到的那個呼吸聲,何薔遇襲的時候聽到的也是一樣的,很粗很重的呼吸聲,小媛跳樓時候的呼吸聲也是那個,並且,在何薔遇襲當晚我回到家裡,小媛曾經試圖襲擊過我,她當時的狀態就像你描述我襲擊你時是一樣的。這一切難道是巧合嗎?」
  
  程海和何薔聽得發呆了,四隻眼睛一動不動看著因為激動而臉色發紅的李祖。同時都從心底感受到了絲絲寒意。
  
  「不,這一切不是巧合,就像我們在連鎖信裡說的一樣,收到信的人會受到詛咒,而我和小媛都在那之前收到了這封信。我相信,我們可能正受到了某種詛咒。只等我們一收到信,它就會應驗,」李祖一口氣快速說完。何薔聽到這裡驚叫一聲,臉色死灰,雙手緊緊抓住了程海的衣服。
  
  「不過有一點我不明白,為什麼小媛的詛咒一而再地應驗,而我卻在襲擊了你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應驗過了。小媛的跳樓當時,就是這種詛咒在她身上應驗著,當時我和何薔都清清楚楚看到了她變藍的眼睛和沉重的呼吸聲。」李祖說完看看何薔,何薔使勁地點著頭。
  
  「難道是說,這封信真的帶了魔力?」程海問。
  
  李祖用力點點頭說:「我認為是的。」
  
  程海疑惑地走到電腦前,看了半天那封信上的圖片,「莫非是這張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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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學計算機的,你把圖片分解出來看看。”李祖說。
  
  程海點點頭,然后開始調出信上的圖片,這時他“啊——”地叫了一聲。李祖和何薔趕緊把頭伸過去看著屏幕。
  
  “你們看,”程海指著電腦屏幕說:“這圖片已經不是我們做的那張了,我記得我當時為了不想讓別人隨意修改它,特意保存成了GIF格式,可是現在這張圖片并不是GIF格式。”
  
  “那是什么?”李祖聽到程海的話,倒吸了一口涼氣,頭皮也突然麻了起來。
  
  程海皺著眉頭說:“HYP,這個格式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可能是有人自己新創的一種動態圖片格式吧。”
  
  “格式能隨便自創的嗎?沒見過的格式怎么會打得開?”李祖對電腦也算有一點點了解的。
  
  “格式當然不能隨便自創或修改,但是如果他自己編了一個編輯軟件,那他就能自已設定一個標準,這個標準也就是格式,它只要在這個標準里加入兼容GIF格式的程序,我們就可以象打開GIF格式一樣打開它了,”程海對李祖解釋說。
  
  “你不是說GIF格式不會被人修改嗎?”
  
  “那只是對一般人而言,專業一些的人隨便就能下載到大把修改它的軟件。這個并不難。”程海邊說邊搖頭。
  
  “那。。。那你能修改編輯這個圖片嗎?我們看看它倒底什么地方被修改了。”李祖著急地說。
  
  程海想了想說:“我只能試著用已知的圖片編輯軟件試試能不能導入它,如果可以,那就能修改和編輯,否則只有找到編輯這個HYP的軟件才有用了。”
  
  “那你趕快試啊,”李祖催促道,還看了看墻上的時間,他有個擔心,怕夜晚的到來,在何薔身上會應驗那個詛咒。
 程海從李祖臉上的嚴峻表情看到了事情的嚴重及緊迫,便也顧不了許多了,一邊啟動了幾個圖片編輯軟件,一邊說:“一會我們還可以去追查一下信件的來源。”
  
  李祖說:“我追過了,沒用的。”
  
  “為什么?”
  
  “這些信是從國外代理服務器上繞了一圈才發過來的,追不到。”李祖懊惱地說。
  
  “看來我們遇到的是個高手。”程海道。
  
  
  為了不打擾程海的工作,李祖找椅子坐了下來,這時他才看到何薔正縮在沙發上,兩眼一動不動看著墻上,目光迷離。李祖吃了一驚,趕緊叫了一聲:“何薔。”
  
  何薔轉過頭來,望著李祖,惶恐地問:“李祖,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我也受到詛咒了嗎?”
  
  李祖走過去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沒事的,我們會找到真相,一切都會沒事的,我不是也沒事了嗎?”
  
  其實他知道這種安慰只是徒勞,他和何薔程海一樣心里沒底,一樣的恐懼傍徨。
  
  
  時間一點一滴走得很緩慢,屋子里只有程海的手指在鍵盤上的敲擊聲,每一聲都象巨大的鼓點撞擊在李祖的心底,每一聲都能讓他全身抖動一下,每聲都把他往恐懼的深淵推進一步,前面象是一個無盡頭的深淵,他不知何時才能走到深淵盡頭。
  
  窗外的天色也在一點一滴暗了下來,只是屋子里的人對此卻毫無察覺。這時候何薔站了起來,看了看餐桌上其實并沒有動過的午餐,細聲說:“我去熱一熱菜,你們要是餓了就吃點吧。”不過她也知道這時候沒有人會有胃口的,只是也沒有人反對她,一下午的靜默,她其實是想走動一下,讓自己暫時忘記一些恐懼。
  
  “還不行嗎?”李祖忍不住走到程海身邊問。
  
  程海轉頭看了看他,搖搖頭說:“差不多都試過了,看來不行,沒有一個圖片編輯軟件可以編輯它。”
  
  李祖沉默了,其實他早有預感事情不會太順利,既然人家有心要對付他們,就不會讓他們太容易解脫。
  
  何薔從廚房走出來,隨口說了一句,我去下面買點鹽,然后就出去了。
  
  程海喝了一口水,對李祖說:“我剛才檢查過了,這個圖片比我們原來那個大了不少,可以肯定里面被加了什么東西,如果打不開我們就無法知道,也許破解的方法就隱藏在里面。”
  
  李祖點點頭,“沒錯,我們的那個圖片是沒有問題的,而是這個被修改過的圖片有問題,只是,它是什么問題呢?”
  
  “你說小媛第一次應驗時襲擊過你,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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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在之前她還到醫院襲擊過何薔,後來跳樓而去,回到家時她的腳腕扭傷了,全身衣服很臟,沾了許多濕泥和碎草,只是當時我並沒有想到,我怎麼能想到小媛會去襲擊何薔呢?」李祖提起吳小媛心口就隱隱作痛,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她,捫心自問,一直以來,自己真的有愛過她嗎?雖然自問自己對她的關心是足夠的,可是作為一個妻子,她得到的是足夠的嗎?剛來深圳的時候,他們一起捱過艱苦奔波的日日夜夜,小媛從沒有一句怨言,天性樂觀的她說得最多的一句是「我老公是最棒的。」現在想起來,如果那時候沒有小媛的這句話,自己能捱下去嗎?能走到今天嗎?
  
  程海看到李祖一提到吳小媛時神情就變得無限落寞,便拍拍他安慰說:「小媛是個好妻子,你也別難過了。」
  
  程海的一句「好妻子」三字如同一把鐵錘,一下子砸碎了李祖心底強行建築起來的最後一道脆弱的堤壩,這段時間積蓄的思念感情如同決堤的洪水,從他眼睛裡奪眶而出。。。
  
  李祖再也不能自己,把頭深深埋進了雙掌中,肩膀強烈地抽動著,嘴裡含糊不清地叫著小媛的名字,「小媛。。。小媛。。。」
  
  程海默默看著李祖,他很瞭解自己的這位摯友,如果不是傷心到極致,他是不會有眼淚流出來的,如此的失態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只是,他不會去安慰李祖,他要讓李祖盡情把積攢的郁氣從淚水裡釋放出來,這是需要的,也是重要的。
  
  
  何薔到樓下百貨店買了一包鹽便回家,走了兩層樓梯的時候,她感到頭有點眩,渾身也沒力氣,可能是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身體裡起低血糖反應吧。她扶著樓梯扶手,想休息一會喘口氣再爬上四樓的家。
  
  這時候樓梯上邊突然汪汪兩聲奔出一條大黃雜毛狗來,一看到樓梯口有人便衝著何薔大聲叫了幾聲,何薔嚇了一大跳,腳往後一退踩了一個空,撲通一聲摔倒地上。
  
  這時跟著下來一個中年胖婦,穿著睡衣,手裡拿著一條狗鏈,口裡吆喝著狗的名字,她看到跌倒在地上的何薔不屑地笑了一下說:「莫怕莫怕,我的狗狗很乖的,不咬人的。」然後帶著她的雜毛狗從她身邊傲然走過,一邊還喃喃自語,「連狗都怕,有什麼好怕的。」
  
  何薔沒有力氣爬起來,後背被剛才一嚇出了點汗,感覺涼涼的,她看著樓梯口昏黃的燈光,覺得那個燈光在慢慢變大,變得迷濛,一圈一圈擴張著,然後又開始暗下去,這時候,燈光裡突然閃現出一張鬼臉來,披頭散髮,臉色發綠,眼睛閃著撲朔迷離的藍光,極其恐怖地對著她裂嘴陰陰地笑著。。。就在同時,一聲接一聲沉重粗緩的喘息聲在她耳邊響起來。。。


(十一)
  
  程海等到李祖情緒平和下來以後,遞給他紙巾盒。李祖推掉了,走進衛生間洗了一下臉,走出來的時候深深吸了一口氣,涼水在臉上留下的清爽讓他的心情也清爽了許多。
  
  等到李祖重新坐下來,程海開口說:「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吧。」
  
  李祖看了一下他,低聲說:「對不起。」
  
  程海理解地笑了笑,拍拍他繼續說:「我有一點感到奇怪。」
  
  李祖用詢問的目光看著他。
  
  「你想一下,小媛出現那種情形一共有三次吧,前兩次都是襲擊你或何薔,這個和你襲擊我是一樣的,也可以分析為暴力傾向。可是第三次她為什麼選擇了自殺呢?那個奇怪的附身力量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不是去襲擊別人?」程海不愧是理科生,分析起問題來頭頭是道。
 「嗯。。。」李祖沉吟道:「你說得對,我卻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還有一點可喜的是,這個附身力量其實並不是很強大,小媛第一次襲擊我的時候,我就成功制止了她。」
  
  「還有一點就是,這種附身力量似乎都只是在夜晚發生,你和小媛都是。最後一點就是在你身上只發生了一次,難道是因為這種力量轉移到了小媛身上,還是因為你在不經意間運行到了它的破解程序?」
  
  「沒錯,我也想到了它只在夜晚發生的相同點,至於我是否不經意運行了它的破解程序這個我不知道,應該不對吧,我並沒有去對這張圖片做什麼,你知道這些我不懂的。如果說到轉移,嗯。。。這個解釋似乎更合理一些。」李祖不太確定地點著頭說。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小媛死了,何薔接著就收到了這封信,是不是說它已經轉移到了何薔身上?」
  
  程海說到這裡,兩人都嚇了一跳,同時看了一墻上的掛鐘,時間已是晚上八點四十五分了。
  
  「何薔呢?」李祖驚呼,眼睛快速掃了一眼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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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她。。。”程海滿眼驚惶,舌頭也打起了結,“她剛才。。。說。。。說下去買鹽!!!”

  兩人幾乎是同時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沖出門去。
  
  他們跑到樓下百貨店,爭著用手比劃著問店主有沒有見過何薔。店主被他們的神情嚇倒了,好半天才想起來,莫明其妙地指指樓梯口說:“是啊,她買了一包鹽就從那兒上去了。”
  
  “走了多久?”李祖急忙問。
  
  “沒多久吧,誰會去記著呢,”店主抓抓頭說。
  
  李祖和程海對視了一下,心底驚呼“不好”,同時都抬頭往樓頂望去。
  
  樓頂上沒有看到人影,他們撥腳就一前一后往樓梯跑去,一口氣奔上了天臺。
  
  樓頂天臺上堆了許多沒被清理走的建筑廢物,還有廢棄的塑料棚布及竹架,右邊有一個小水塔,李祖一奔上來就先大聲喊:“何薔--何薔--你在嗎?--”
  
  程海氣喘吁吁也跟到了,不停腳就要往竹架里面尋去,李祖一把抓住了他,對他搖搖頭。這時候李祖想起了吳小媛跳樓前的情景,他擔心因為他們的出現,加速了何薔自殺的沖動,他覺得何薔既然沒有來襲擊他們倆,很可能又會象吳小媛一樣出現自殺的舉動。
  
  李祖把手指放唇邊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悄聲對他說:“何薔沒有來襲擊我們,我怕她會自殺,我們先不要驚動她好了,悄悄找,找到了就制服她。”
  
  程海點點頭,兩人先掃視了一下環境,李祖指指水塔,示意先從那邊開始尋找。
  
  于是兩人躡手躡腳往水塔潛伏過去。到了水塔邊上,他們停了下來,李祖慢慢蹲下,小心地把頭伸出一點,快速瞄了一下,后邊沒有人影。他轉過頭來對程海搖搖頭,兩人又繼續繞過水塔尋找。
  
  由于樓頂中間全都堆滿了雜物,他們只好小心翼翼靠著樓頂邊緣走過去,一邊是七層高的空曠,一邊是黑漆的雜物,兩人拼命忍住心底的陣陣發毛,全神貫注走著,眼睛不時左右掃視,耳朵也緊緊豎著,生怕放過任何一點動靜。。。
  
  繞了天臺一圈后一無所獲,他們又回到了樓梯口的起點,兩人都一臉失望。程海抑制住心臟發虛的跳躍說:“她倒底在哪里?”
  
  李祖無言,默默走到水塔邊靠在水塔的墻上,點了根煙,眼睛望著程海說:“你再好好想想,她除了回家,平時在這附近會到哪兒走動?“
  
  程海想了一下搖頭說:“不會的,她回來后一般不會再出門。”
  
  李祖無奈嘆了口氣,抬眼望望夜空,今晚沒有月亮,星也不見,一團團的烏云在慢慢飄著。。。
  
  突然間,李祖好象聽到了什么聲響,整個人僵住一動不動,屏息住呼吸,程海正要問,李祖連忙對他擺擺手,然后又招手讓他走過來,“你仔細聽聽,看聽到了什么?”
  
  程海靠近到水塔旁,支起耳朵閉住呼吸細細聽了起來。
  
  “有呼吸聲--”程海小聲驚呼。

 李祖看著他點點頭,“沒錯,是那個呼吸聲,很沉很粗的呼吸聲。”
  
  “那它在哪兒?”程海問。
  
  李祖用手指了指塔頂。
  
  兩人這時心都一下子收緊了,定了定神就慢慢來到水塔的鐵梯邊,李祖先開始輕手輕腳往上爬,盡量不弄出一點聲響驚動何薔,越往上爬耳邊傳來的沉重呼吸聲就越清晰。。。
  
  不多時,李祖已經站到了水塔上,程海也上來了,他們都看到了何薔。她正背對著他們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李祖環視了一下四周,何薔離邊緣地方還有段距離,不象想往下跳的樣子,便招呼程海遠遠繞到她前面。
  
  何薔似乎并不知道他們的到來,低垂著臉,頭發被風吹得遮住了她半邊臉。這時李祖和程海驚訝地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何薔眼睛閃著藍幽幽的光,微微張著嘴喘著粗粗的氣息,右手握著一根尖尖的竹片,正在一下一下地在左手手腕上劃著,每劃一下都深深刺入皮膚里面,鮮血也跟著緩緩流出來,她的左手上已經被她劃了十幾道血口,然而她卻毫無痛楚之感,象劃的是別人的手一樣。
  
  她的身邊放著一包被拆開的鹽包,撒出來的鹽灑了一地,她每劃完一道血口,就捏起地上的鹽,輕輕灑在傷口上,然后便裂嘴發出輕微且悚人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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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海和李祖睜著驚恐
  
  這時候何薔象發現了他們,猛地揚起頭,手裡的竹片快速頂上了自己的喉嚨,藍幽幽跳躍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們。
  
  程海嚇得收住了腳步,雙腿一軟跪到了地上,望著何薔眼淚奪眶而出,一邊使勁地搖頭,用顫抖的哭腔對何薔說:「不要啊。。。求求你不要這樣。。。何薔。。。你回來。。。回來。。。求你了。。。」突然又伸出雙手看著左右大聲說:「你是誰?你為什麼要這樣。。。你放過她吧。。。求求你放過她吧。。。」
  
  何薔似乎完全沒有聽到程海的聲音,一動不動盯著他們,一張臉在夜色下泛著暗淡的死灰。
  
  程海還在不停對著空氣苦苦哀求,聲音越來越小,他彷彿已耗盡所有氣力,最後雙手無力地垂向地面,眼睛卻還含著淚水痛苦地望著已經身不由已可憐的何薔。
  
  李祖站在原地沒有動,他一直在看著何薔的眼睛,那股藍光像兩團火焰在她的瞳孔裡跳躍著,他要把她喚回來,要去熄滅她眼中的那藍色火焰,那藍色火焰就是這個詛咒的根源,不過,只能由何薔自己才能熄滅它,他必須找到一個和她溝通的方法,讓何薔感應到,然後運用她自己的力量去熄滅這團火焰。
  
  「朝露。。。白霧。。。」李祖向前踏進了一步,眼睛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嘴裡輕輕讀出這兩句他的詩,「有一支獨聳的鳶尾花。。。在風中簌簌。。。」
  
  李祖再向何薔邁進了一步。這時他眼前彷彿又出現了那個清晨,圖書館後面的那塊草地上,何薔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依依站在一棵大樹下,懷裡抱著一本書,白濛濛的朝霧裡,她的裙角被晨風吹得微微揚起。。。
  
  李祖在遠遠站住了腳步,看著樹下的何薔,他猶豫膽怯了,那是一條自己必經的路,可是今天路上站了一個何薔。為什麼偏偏是何薔?何薔也看見了他,也許她早就看到了他,但她也沒有走過來,和李祖一樣地站著。清晨校園的白霧中,兩人就這樣遠遠對望了很久。。。

  李祖再邁進了一步,嘴裡一直念下去:
  
  朝露
  白霧
  有一支獨聳的鳶尾花
  在風中簌簌
  
  停駐
  腳步
  我要把它採回我的家
  插在心深處
  
  。。。
  
  李祖看到何薔眼睛裡的藍光開始淡去,他又再邁進了一步,程海抬起頭,驚訝地看著李祖一步一步走近何薔。
  
  何薔渙散的瞳孔開始凝聚,慢慢恢復了烏黑,同時一層水氣籠罩上了她的眼睛,手裡的竹片啪嗒一聲滑到了地上,李祖一見趕緊一個箭步跨過去一把抱起了何薔。
  
  何薔在李祖抱到她的同時閉上了眼睛,繃直的身體軟了下來,李祖在她的頭靠到自己耳邊的時候聽到了何薔幽幽的一句:「你為什麼要轉身走開。。。」

  他們送何薔包紮好傷口後,又一起回到了程海家裡。這時候何薔開始感到傷口的痛楚一陣陣襲來,像鈍刀拉肉般的疼痛讓她不時發出輕微的叫聲。程海找了止痛藥給何薔服下,疲乏之極的何薔服完藥就沉沉睡去了。
  
  然而兩個男人卻是一點睡意也沒有,伺弄完何薔睡下後程海回到客廳裡對李祖說:「我剛才在醫院裡想到了一個方法拆那個圖片了,這也許是唯一的方法了。」
  
  李祖一聽站了起來,趕緊問,「什麼辦法?有用嗎?」
  
  程海點點頭說:「這是最土最笨的方法,但卻肯定有用。」
  
  「是什麼方法,快說。」
  
  程海苦笑了一下說:「把圖片的源代碼解析出來,再逐一尋找可疑的地方。不過,這是一個非常漫長而艱苦的工作,源代碼解析出來是非常龐大的,如果我一個人幹的話,也許需要幾個月。」
  
  「什麼?幾個月?」李祖睜大了眼睛,馬上又黯淡下去,「那還不是等於沒有辦法?」
  
  「可是總比一籌莫展,什麼也幹不了強吧。」程海兩手一攤。
  
  李祖無奈地點頭同意他的話。一會想到一個主意又問:「那如果我請一百個懂電腦的人和你一起干呢?」
 程海說:「那樣也許會快點,可是一百個人都是獨立的,就算他們找到了可疑的地方,也不知道那就是可疑的啊,況且找人也需要時間,我們看樣子時間不多。」說完看了看何薔睡的房間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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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主題: 回復: 奪命電郵(轉)   奪命電郵(轉) Icon_minitime1周日 6月 28, 2009 12:40 pm

李祖重重嘆了口氣坐了下來,無助跟無奈交織著他,讓他突然覺得灰心喪氣。
  
  「李祖,」程海叫了他一聲,「我想不管如何,我們該走哪步還是走哪步,走一步看一步,怎麼也好過乾等吧。」
  
  「好吧,」李祖應了他一句,無力地靠在椅子背上,其實他根本就對程海的做法不抱任何希望,但也只好由他了。

  程海話雖不多,幹活卻是非常利落,一邊說話的時候他已經坐到電腦邊開始了工作。
  
  李祖仰著頭茫然地望著天花板,腦子裡一片空白,身體象被人抽空似的飄渺,他不敢去想太多問題,他又開始等待,他希望自己是真的在等待,因為任何等待都總會有結束的一天,他希望越快結束越好。。。

  迷迷糊糊中李祖突然被程海的一聲呼叫驚了醒來。
  
  「李祖,快快過來,我找到了,找到了--」
  
  李祖的身體象被突然安裝了彈簧一樣迅速跳了起來,一步就跨到了程海跟前。
  
  「你看,」程海指著屏幕上的一行符號對李祖說:「就是他。」
  
  李祖皺著眉頭看了老半天說:「這是什麼?只是亂碼而已。」
  
  「不--」程海興奮地說:「它是一個簽名,這個簽名我非常熟悉,他是我大學同班同學,主科最棒的一個,他叫萬山,我們合作編過程序,所以我記得他的簽名,程序員在每編寫一個程序總會喜歡弄個自己特有的代碼組合放在無關緊要的地方,我們把它稱為簽名。我也有自己的簽名,不過萬山的簽名尤其特別,由一些看似亂碼的符號組成。」
  
  「那這些亂碼是什麼意思?」
  
  「一般簽名都沒有特別的意思的,就是自己覺得好玩就行了,我的簽名就是我全家人名字的縮寫,這樣我每一次簽名時就會把家裡的人全部想念一遍。」程海自豪地說。
  
  「你是說,發這個信給我們的人就是那個萬山?」李祖問道。
  
  程海點點頭說:「非常有可能,就算不是他發的信,但這個程序絕對是他寫的,就是說那個編輯YHP格式的軟件也是他寫的,找到他就可以解開一切謎團了。」
  
  「可是畢業都兩年了,我們怎麼才可以找到他呢?」
  
  「我們可以從學校開始追查嘛。畢業生都會有檔案留在學校的,我們先查他的家在哪兒,找到他家後就容易找到他了。」程海說。
  
  「對啊,我怎麼就想不到,學校容易,我們班有個王小梅後來不是留校了嗎?半年前她來深圳開會我們還見了面,我有她的電話,我這就去打給她,讓她幫我們查。」李祖也興奮起來,剛才的頹意一掃而光。
  
  「今晚不好吧,太晚了,反正也要明天才能查到,明天再打吧。」程海看看時間說。
  
  「那也好,今晚我就不走了,你去睡一下吧,我睡沙發。」
  
  「還不能睡,我現在突然感覺好餓,你呢?」程海看看李祖問。
  
  李祖的肚子象聽到了程海的話似的,在這時候很應景地咕咚了兩下,抗議的聲音響亮。程海和李祖都聽到了,兩人相對哈哈大笑起來。



(十二)  

  事情的順利遠遠超出了李祖的想像,王小梅只用了半個小時就回了電話。
  
  「李祖嗎?你問的萬山已經查到了,他登記的家庭住址也在廣東,離你們不遠,在平鎮。詳細地址是。。。你拿筆記一下。。。」
  
  李祖連聲謝過王小梅後就掛了電話。然後看著手上的地址對程海說:「居然他就離我們這麼近,平鎮離這裡不過一百多公里,我們這就開車去吧。」
  
  程海馬上站起來,「我去把何薔叫醒,我們一起去,我一刻也不想離開何薔。」
  
  「好吧,我下去檢查一下汽車水箱,你們快一點,晚上還可以趕回來。」

  一路上幾乎無言,面對即將到來的真相,大家的心情都自然緊張起來,程海在心裡使勁地回憶萬山的樣子,好不容易拼湊了一個模糊的印象。何薔仍是發困,在車上搖晃了一下又睡著了。李祖則是聚精會神地開著車,眼睛只管盯著平坦的路面,他什麼也不想,只要找到了那個萬山,一切就清楚了。
 平鎮正如其名,是粵東的一個平平無奇的小鎮。
  
  按著地址,他們的車停到了平鎮邊緣的一棟三層民居前。這是一棟有些年月的獨立小樓,外墻一直沒有經過粉刷,紅磚被年月的灰土侵蝕得變了顏色。小樓下面是一家死氣沉沉的臟亂小飯館,由於下午沒客人,裡面坐著的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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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主題: 回復: 奪命電郵(轉)   奪命電郵(轉) Icon_minitime1周日 6月 28, 2009 12:41 pm

正歪著頭打瞌睡。小樓真正的主人住在二三樓,樓梯口在左側,他們三人從那裡走了上去。
  
  敲了一會門,就聽到了裡面的拖鞋擦地的聲音,一會裡面的門開了,隔著外層的鐵門李祖看到了一張乾瘦婦女的臉。
  
  「伯母,」李祖一時辨不清對方年齡,只好來個含糊的稱呼,「你好,我們是萬山的大學同學,請問他在家嗎?」
  
  裡面的臉盯著他們看了一會,才悉悉索索打開了鐵門,讓他們三人進了屋子來。
  
  屋裡暗暗的,空氣不甚新鮮,有一股陳舊的氣息。滿屋散亂的木製傢俱也布了不少灰塵,彷彿輕輕走過,灰塵都會飛起來似的。
  
  等他們三人坐下後,乾瘦佝僂的老太太看了他們一會,用帶著濃重客家口音的普通話對他們說:「你們很久沒和萬山聯繫了吧。」
  
  李祖在深圳住久了,沒怎麼費力就聽懂了老太太的話,「是啊,伯母,我們大學畢業後就沒有聯繫了,好不容易找到他的地址才來找他。」說完他盡量擠出了一點笑容。
  
  「唉--」老太太突然長嘆了一聲,用乾枯的手背抹了一下眼睛,「你們還不知道吧,萬山半年前就過世了。」
  
  「啊--」三人同時睜大了眼睛,這個消息不吝於一個驚雷,冷不丁就炸了他們一下。
  
  「他。。。」程海搶著問,「萬山他。。。是怎麼死。。。過世的?」
  
  「都不知道啊--」老太太又抹了一下眼睛,李祖雖然沒看出老太太眼裡有淚水,卻看到了她渾濁的眼睛裡的悲傷。
  
  老太太收回遠去的眼神,看著他們繼續說:「這孩子就迷電腦,畢業以後一直不去找工作,半年前突然關了自己兩天,等我們叫不到門時,進去一看,他已經躺在床上過世了,醫生查了也查不出為什麼,就說是正常死亡。。。你們說說,年輕輕的一個人,就死了,這能算正常嗎?」
  
  屋子裡好一陣沉寂。程海突然提出,「伯母,我們可以去看看萬山生前的房間嗎?」
  
  老太太點點頭,費力地站了起來,帶著他們穿過一條小通道,打開一扇門說:「就是這裡兒,你們自己進去吧。」
  
  三人走進房間,裡面窗簾緊緊拉著,光線很暗,這時,後面的老太太在門角打亮了燈。
  
  房子不大,一張單人床上蓋了張花布床單,床頭是一個簡易帆布衣櫃,對過的窗臺前有一張大大的書桌,桌上擺了一臺電腦,顯示器的上頭蓋了一塊白布,白布上有一個鏡框,那是萬山的照片。
  
  程海走過去凝視了一會照片中熟悉的臉。萬山其實長得和老太太很相像,一樣尖尖的臉型,身形瘦削,只是萬山的眼睛卻是非常有神,儘管不大,但在他整張臉上還是非常令人注目。
  
  程海走近電腦,伸手在顯示器上摸了一下,然後對李祖眨了一下眼睛,李祖也走過去摸了一下。程海轉頭問:「伯母,最近有人用過這個電腦嗎?」
  
  老太太搖搖頭,「這裡就我和他爸住,我們兩個老頭子哪會弄這傢伙啊,只是想著它是萬山生前的寶貝,才一直沒扔掉。」
  
  程海又和李祖對看了一眼。然後程海再問:「伯母,我們可以開開它嗎?」
  
  「開吧,你們年輕人愛弄就弄它,不過小心一些,別摔下來了,我們還要留著的,到我們死了再讓別人去扔吧,」說到這兒老太太竟有點哽咽起來。
  
  程海找到電源線,發現它竟然一直就好好地插在插座上,於是按了啟動。
  
  顯示器屏幕不一會就轉到了WINDOWS桌面,這時三人都目瞪口呆,桌面上赫然是一張李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照片--吳小媛的舞臺照。
  
  程海趕緊拿起鼠標點了「我的電腦」,隨著他一下下的點擊,電腦屏幕快速切換著。不多久,程海就關了電腦,大家一起退出了萬山的房間。

  告別了老太太,他們走到樓下,坐上了汽車,李祖沒有開動,他們就在車裡討論起來。
  
  「老太太不像在說謊啊,」程海先開了口。
  
  「可是你讓我摸的顯示器的確有些發熱啊,」李祖說。
  
  「是的,我還仔細看了,鍵盤和鼠標上都有很均勻的灰塵,又像真的很久沒有人碰過一樣。」程海皺眉道。
  
  「的確如此,真是怪事。」李祖其實這時候更多想到的是萬山電腦桌面上吳小媛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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